〈原创〉高老三
(一)
老三今天去食堂打饭,特意为自己打了一份鸭腿米饭。食堂的徐姐惊讶的说道:“哎呀,今天咋得了,终于知道为自己活一回了。” 她知道老三半年都没打过肉菜了,她不知道今天是老三的生日,她看到老三的碗里经常是青菜团子,偶尔有几块土豆、茄子之类的素菜。
老三瞅着鸭腿,米饭都吃完了,可鸭腿没有咬上一口,只是不自觉的咂吧一下嘴,咽了一口唾沫。他抬起头仿佛看到了医生站在母亲的病床边,把自个媳妇拉到门口说:“都欠了医院快两万元了,该交钱了,想想办法”。媳妇儿唯唯诺诺的小声答道:“知道了,大夫,我会通知我们家那口子拿钱回来的!”
老三在工地干了将近半年了,每个月只能拿到一千五百元的生活费,剩下的钱需要等到年底才能结帐。他每个月的饭食才花费三、四百元钱。为买两包廉价香烟能节省下两元钱,都要跑到两公里外的一家小卖店,一包烟只需要四元钱,在他最困苦,最焦燥的时候,深深地吸上一口烟,望着四、五百公里外家的方向。
老三抽完烟后,匆忙的向工地走去,头也不抬的推着那辆盛满灰浆的车子向前走去。
砌墙的王大头,也就是这里的师傅,大声吆喝着:“快点,老三,要知道大工上墙,小工着忙!”
“知道了,知道了!”老三朝手心淬了一口唾沫,脚下生风的跑去。
太阳火辣辣的照在头上,烤得贴在脊背上的衣服挂满了云彩,他感觉头有点晕,突然一头栽倒在小推车前。工友们七手八脚的把老三抬到了有荫凉的树下。
"老三叔,醒醒,醒醒!”有人掐人中,有人用筷子撬开嘴巴,将藿香正气水顺着牙缝灌了进去。
过了好一会,老三张开了眼睛,用一只手拍了一下额头,有气无力的说道:“麻烦大家了,把活计都耽误下了。” 哎!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感激的望着大家!
(二)
晚饭吃过后,老板马三元挺着大肚腩,头发分成了中分,走进了暑热难耐的简易工棚,吆喝道:"老三出来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好,好!” 老三忙不迭的答道。
"你看你都五十好几的人了,该回家享几天清福啦,我先给你结一半工钱,你先回去吧”。马三元不慌不忙的说道。
"不,不,不!老板你千万别辞退我,我家里需要钱啊!你也知道现在粮价噌,噌,噌,噌的往下跌,种上几亩田连人都活不下呀!” 老三沮丧的说道。
"这样吧,忒当我可怜你,让你再干几个月,咱可说好,工钱咱可要减点啊!” 马三元不耐烦的看了高老三一眼。
“行,行,只要你不辞退俺,咋都行!” 老三语气里充满了感激。
老三再次回到自己的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想想自己四十岁才养下个男娃,当时那高兴劲就甭提了。特别是孩子满月那天,人来的那叫个多呀,七大姑八大姨,村里的干部,街道上的乡亲,满满的站了一院子人,比我高老三结婚的时候都要风光啊!
你听那玉兰婶子扯开大嗓门:“俺老三侄子有儿子了,高家也有后人啦!”
院子里的愣头青徐大旺也应和道:"还是俺高老三高大哥有本事,老来得子呀!真是高家庄的高,实在的高啊!" 然后美美的竖起大拇指,扮了个鬼脸儿,逗的大家哄堂大笑。
正热闹间,凤霞嫂子从锅台下刮下锅底灰,使劲的往老三脸上画着眼镜和胡子,还用红纸剪成两个圈儿,硬生生的给老三整出了两个红彤彤的脸蛋儿。”
张巧手也没闲着,扯开两条红灵芝牌香烟,用外面的硬纸壳儿做了一顶县太爷的帽子扣在老三头上,那帽翅儿还颤颤悠悠的。有人又找来拴牛的绳子,把老三的双手捆得结结实实的。
还有本家的堂哥堂嫂同样也被抹上了锅灰,涂上了腮红,披红挂彩,敲锣打鼓被众人簇拥着,走完整条街道,还要不停扭腰摆胯,做各种各样的搞怪动作逗笑众乡亲,按老辈人说,越放肆越搞笑,以后的光景就会越过越好。这就是当地有名的风俗“拉喜",结婚生娃必备的仪式。
想着,想着,老三不由得流下了泪来。
风光过后,现在儿子上高中,开销也多了好多,自个儿也老了,他不想让儿子同他一样闯一辈子牛屁股,豁出老命也要让儿子上大学,将来告别农业,告别农村!"
"钱,钱,钱!" 高老三嘟嘟囔囔地睡着了。
(三)
第二天午休的时候,他把上个月剩余的一千一百元生活费转给了媳妇儿,在电话里叮嘱道:“爱英,钱先从亲戚朋友哪儿先借上花,看老娘的病要紧,受苦了媳妇儿!”
电话那头传来呜呜呜的咽泣声,他的喉咙也哽噎了,泪不由得掉在了衣襟上。"爱英,到年底一切困难都会过去的。"
几个月过去了,随着猪肉价格的飙升,导致整个社会物价的上涨,底层人物高老三依然咬紧牙关,为生计奔波着,无瑕自己的衣着,更没有时间去理会家庭以外的任何事情,他就知道拼命的干活。
冬天到了,他不知道年底工钱能不能结到手,他不知道明年有没有工作!
可是底层的高老三依然拼命的干活,雪花落在他苍老黝黑的面颊上,他无助的眼神,被定格在这个时代!
写于2019年11月29日凌晨2点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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