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岳父是“黑社会”
我叫苏明耀,今年30岁,曾接受过5年正规的军事化教育。
纪律严明、作风优良的部队生涯,早已将我训练成了一名铁骨铮铮、三观正直的汉子。
然而,我没想到今生竟会娶一个“黑社会”的女儿为妻。
1
在我10岁那年,一天到晚吵闹不休的父母,终以性格不合分道扬镳。我跟了母亲,妹妹随了父亲。不到两年,他们又有了各自的家庭。
因为缺少父母的关爱,所以从那时起,我学会了叛逆。打架、斗殴、逃课、赌博、玩游戏机……那些年我活出了一个小混混的恣意妄为。
当小混混的代价,便是经常大红灯笼高高挂,成为众多老师的批斗对象。后来,高考也毫无疑问地名落孙山。
高考结束后,我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我顿悟了。我开始思考人生的出路。
我的生身父亲也在这时突然良心发现,对他的亲儿子实在亏欠太多。于是托人找关系将我送去部队改造。他不求我有多大出息,只求我日后出入社会能做一个正派的人。
为此,我要衷心感谢父亲。若不是他将我送去部队,我这辈子估计要废了。我是一个消防兵,因为职业的特殊性,常常要出入各种灾难场所,亦曾亲眼目睹许多生离死别。
其实,我也想过一辈子就这么在部队待下去。但我父母双方都没再添男丁,生怕我出个什么意外,给家里断了后。在我当兵满5年后,硬是逼我退了役。
从部队出来后,父亲一心怂恿我去接手他的钢材生意,却被我拒绝了。我还年轻,不想依赖于他,也不想让他的小老婆说闲话。于是,我决定自己去闯一番天下。
我在K城先后开过水果店、小吃店和超市,但都经营不长久。最后我和朋友阿飞合伙开了一家名叫“似水年华”的茶餐厅。
也就在这时,家里不停地给我安排相亲对象。我前后谈过两个女朋友,最后都无疾而终。尤其被后一个女朋友伤得体无完肤、痛彻心扉,她竟然跟我一个要好的哥们跑了。
联想到父母昔日那段不幸的婚姻,我越来越对婚姻生活心生恐惧。于是干脆选择一个人过,也不管母亲一天到晚在电话里哀其不争,我只管当作耳旁风。
假如不是遇到程韵锦,我想我还会继续这么单下去吧!
2
两年前,适逢端午小长假,我踏上了回云县老家的绿皮火车。
车厢里面人声鼎沸、烟雾缭绕。偏偏我竟然没抢到票,只能随着众人挤在狭小的过道里,还要不时躲避来往装满零食的小推车。
百无聊赖之际,我注意到坐在我旁边的一个长发女孩,正全神贯注地读着东野圭吾的《白夜行》。她仿若不食人间烟火一般,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也特别喜欢东野圭吾的悬疑小说,尤其喜欢《白夜行》。不过我倒没想过他的书,竟这么受女孩子喜欢。
她皮肤白皙、鼻子小巧、唇色红润,长而弯的睫毛如同扇子一般,覆盖在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上。
读到悲伤处,她会情不自禁地掏出纸巾抹眼泪;读到开心处,她的嘴角又会不由自主地露出两个小酒窝。
在那最枯燥、最难熬的几个小时里,她成了我眼里一抹独特的风景。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将最后一页看完了,这才注意到有人在注视她。她抬起红肿的眼睛朝我尴尬地笑了一下。
“美女,你看书好认真啊!《白夜行》我也看过,确实写得非常精彩,不过里面的人物也很悲哀。”我率先打破沉默同她说话。
“嗯,雪穗和亮司都是两个悲剧性的人物,但也非常让人同情。我很喜欢亮司,尽管他犯下了那么多罪行,归根到底都是因为他爱雪穗。”她抬头望了我一眼,声音因为情绪激动还有几分嘶哑。
“我记得文中有这么一段话:‘我的天空没有太阳,总是黑夜,但并不暗,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虽然没有太阳那么明亮,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凭借着这份光,我便能把黑夜当成白天。我从来就没有太阳,所以不怕失去。’亮司就是雪穗的光,代替太阳照亮了她的世界。”我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天哪!没想到你的记性这么好?这段话我也非常喜欢。”她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那样子像个可爱的小女孩。
“让你见笑了!碰到自己喜欢的书,我会多花点心思。”我动了动发麻的双腿,朝她回了一个微笑。其实我的记忆力从小就很好,若不是因为当年父母离婚,我大概也不会自暴自弃,至少能上个正儿八经的大学。
下午四点,火车终于到了我们那个小站,没想到她竟与我同时下车。和我一样,她只背了一个双肩包。
下了车,她朝我摆了摆手,然后像只小兔子般,飞快地穿越人群往出站口的方向走去。我家就住在火车站附近,因而走得不紧不慢。
不曾想我又很快见到了她。她在出站口旁不停地东张西望,脸上显露出极其焦虑的神色。
待我走近了,她如同见到救星一般小心翼翼地问道:“嘿!你好!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
“什么事情?”我诧异地望向她。因为着急,她的脸蛋涨得通红。
“我的钱包和手机好像在火车上弄丢了。我回老家还要坐半个小时汽车,你可以借我十块钱吗?” 她低着头仿佛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没问题!以后多注意一点,车上太拥挤了,最好把包背在前面。”我一面说着,一面从裤兜里掏出钱包。发现没有零钱,于是拿了一百元递给她。
“谢谢您!要不我加你微信吧?等我买了新手机,再通过微信将钱转给你。”她接过钱后,往包里掏了一只笔和一个小本子出来。
我并不打算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何况这本来就是小事一桩,于是我胡乱写了一串符号。
她向我承诺一定会将钱转给我,并反复道了几声谢方转身离开。待她的背影完全消失,我才迈开步子走向了另一条通往家里的路。
3
彼时因为爷爷身体状况不太好,我在家里待了一个礼拜才重新返回K城。
一个飘着小雨的下午,因来茶餐厅用餐的客人不多,我跟几个店员叮嘱了一番后,便一人躲在柜台后看起书来。
大约五点左右,客人才陆续多起来。忽然,我注意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火车上那个看书的女孩。
她穿了一袭浅绿色的碎花裙,齐腰的直发自然地垂落在身后。与她一同来的,还有一个穿白T恤的女孩子,身材有些臃肿,脸蛋也圆乎乎的。她们在靠窗的一张方桌旁坐了下来。
那一瞬间我竟有心跳加快的感觉,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镇定了片刻,我方从柜台后绕了出去。
她看到我满脸惊讶地站了起来,声音里充满了惊喜:“是你?你在这里工作?”
“对,很高兴再次遇见你!”我微微弯了一下嘴角,朝她递了一份菜单。
“程韵锦,这位帅哥是谁啊?你认识他?”一旁的胖女孩也跟着站了起来,疑惑地看着我俩。我这才知道她叫程韵锦,很有诗意的名字。
“呵呵,我应该算是这位美女的老乡!你们好!我叫苏明耀。”我给她们一人递了一张名片,“欢迎常来光顾生意!”
“苏先生,我还欠你一百块钱呢!上次你给我的那个微信号,我没有搜到。”程韵锦说着往钱包里掏了一百块钱出来。
“哦!我的那个微信号比较复杂,可能记错了。”我心虚地用手挠了挠头发,“你们想吃什么?既然是老乡,这顿饭我请了!”
“不要这么客气,先把这一百块钱收了吧!”程韵锦见我看都没看那钱一眼,慌忙催促道。见她一张脸又快急红了,我这才将钱接了过来。
我向她们推荐了几样特色茶点和小吃,并给她们每人倒了一杯最好的碧螺春。将菜单拿到厨房后,我回到柜台后重新看起书来。
可我的一颗心却再也无法平静,不时往程韵锦的方向瞄一眼。不知她们在谈论什么,一直嘻嘻哈哈笑个不停。她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比门口那树红艳艳的紫薇花还漂亮。
半个小时后,她们终于吃完饭了。那个胖女孩朝我挥了挥手:“帅哥!买单!”
我闻言走了过去,朝她们摆了摆手道:“说好这顿饭我请你们的!”
“这怎么好意思……”程韵锦正想要说什么,胖女孩冷不丁大着嗓门道:“帅哥!你是不是看上了我们家韵锦啊?既然这样把手机拿过来,加上韵锦的微信,也方便日后联络。”
“小薇,你不要乱说!”程韵锦紧张地低下了头,我也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用我的火眼金睛一看,这位帅哥肯定对你有意思,要不然刚刚不会一直偷窥你。帅哥,你说是不是?”名唤小薇的女孩继续打趣道。
最终在小薇的游说下,我加了程韵锦的微信。当然,那顿饭我坚决拒绝了让她们买单。
在她们打开伞将要走出去时,小薇又折回来在我耳旁嘀咕了一句:“帅哥,我们在附近的万华科技上班。看你是个好人,加油哦!”
万华离我们店不过只隔了两条街的距离,为何以前都未曾遇见过程韵锦呢?我向小薇道了谢,目送着她们消失在蒙蒙的雨雾中。
“耀哥,交桃花运了?怎么没有姑娘看上我?命苦啊!”在一旁忙活的阿飞不知啥时候站在我身后,脸上尽是哀怨的神情。
“别胡说,八字还没一撇呢!万华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是我们这种人高攀得起的!”我往他的肥肚上捶了一拳, 苦笑着返回了柜台后。
听别人说,万华的员工都是来自全国各大高校的精英,不是985,就是211。我这种没什么文化的小市民,又如何高攀得起?
所以,我没有也不敢主动给程韵锦发微信。倒是晚上,她先发了一只叮当猫双手捧着“蟹蟹”的表情过来。
看到这个可爱的表情,我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几分钟后,我回了一个“不客气 ”的熊猫表情给她。
“老乡,真的很感谢你!有机会我也请你吃个饭。”她敲了一句话过来。
“不客气啊!有空带你同事过来玩!”我回复道。
“好的,早些休息!晚安!”她发了一个月亮的表情。
我跟她道了“晚安”,把手机关上后丢在枕头旁,一整夜竟辗转难眠。
她如同一只美丽的小鹿,闯进了我荒芜太久的花园,让我措手不及,又让我自惭形秽。
4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没再联系。毕竟是大公司,她工作一定很忙,我也不方便打搅于她。
有时,我也会悄悄点开她的朋友圈,查看她最近的动态。可惜她的动态一直停留在7月份。
我原本以为她会像很多人一样,成为我朋友列表里的“僵尸粉”。不曾想有一天晚上,她那个“向日葵”的头像会在我的消息栏不停地闪烁。
那时已是晚上十点半,我们店已经打烊。我和阿飞正准备驱车回家,突然我的手机响起了微信提示音。
我点开微信,上面有好几条未读留言都是她的。可待我点开来,发现是小薇发的。
“苏帅哥,你好!我是韵锦的朋友小薇。我们在你们店附近的‘遇见’酒吧,可以麻烦你过来一趟吗?韵锦出事了!”
看完短信,我的心里猛然“咯噔”了一下,抬头往阿飞嚷了一句:“快!调头去 ‘遇见’酒吧!”
“出啥事了?耀哥!”阿飞一脸懵逼地看着我,在十字路口调了个头后,重新返回了我们店所在的解放路上。
阿飞方将车在“遇见”酒吧门口停稳,我便一把将车门推开,风一样地朝酒吧里冲了过去。
嘈杂的音乐声、喧哗的人声,混杂着迷离眩晕的灯光一同袭来,让我有点分不清方向。正当我在无数花花绿绿的人影中艰难地搜寻程韵锦的身影时,小薇穿过人群朝我走了过来。
“苏帅哥,这里!”她朝我摆动着手臂。我跟着她绕了一个弯,终于找到了程韵锦。
彼时,她正举着一瓶啤酒往嘴里灌。旁边围了几个膘肥体壮、刻着纹身、染着红毛的小混混。
他们或鼓掌,或叫好,望向程韵锦的眼神放射着淫荡的光。其中一个戴了一只大耳环、梳着鸡冠头的胖子,竟然直接将手搭在她的腰上。
刹那间,我感觉胸口有一团火在烧。我猛地扒开那几个人,一把将她手里的啤酒抢了下来。
“鸡冠头”见突然冒出一个程咬金,随即愠怒地站起身来:“哪来的臭小子?想英雄救美不成?” 旁边几个人也纷纷红了眼看着我,恨不得将我吃掉。
此时的程韵锦已醉得有些不省人事,迷离地望了我一眼,又准备伸手去拿桌上的啤酒。
“够了!别喝了!”我冲她吼了一句,伸手欲拉她离开。
“不行!她刚和我们玩骰子玩输了,必须喝了10瓶啤酒才能走!”一个彪形大汉拦住了我们的去向。
“还有几瓶?我帮她喝了!”不知怎的,我年少时的那股疯劲,竟然在这一刻又被激发了出来。
“这小妞喝了三瓶了,还有七瓶。兄弟,还喝吗?”大汉一脸邪笑地望着我。
我瞥了他一眼,从桌上拿过一瓶啤酒,不到一分钟便咕噜噜地一饮而尽。
“好酒量!练家子啊!”那几个家伙竟然接二连三地鼓起掌来,“再来!再来!还有六瓶呢!”
“小薇,过去扶着韵锦!”这时韵锦已经醉得趴在了桌子上,我朝小薇吩咐了一声,拿起剩下的啤酒,继续往嘴里灌。
由于喝得过急了些,在我喝了四瓶啤酒后,便感觉已有些不胜酒力,眼前的景物也变得有些模糊。
“诶呀!耀哥!你在这里呀!找你老半天了,可把我急死了!”阿飞总算姗姗地赶来了,这家伙总是慢人许多拍。
“哟!这不是虎哥吗?”突然阿飞转头望向了旁边的彪形大汉。
“阿飞!是你小子啊!这许多年不见,都快不认识你了!”这两人一见面,直接把众人扔一边了,惹得大家目瞪口呆。
过了半天,两人才突然想起什么,慌忙向对方介绍了彼此的人。
“阿飞,既然这位耀哥是你朋友,今天就算了!”大汉拍了拍我的肩膀,尴尬地笑了一下,我也礼貌地回之一笑。
临走前,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小伙子,这么好的女朋友,该好好珍惜啊!”
我禁不住苦笑了一下。阿飞朝他的背影大声嚷道:“虎哥,我们店就在旁边,有空来玩啊!”
“阿飞,先送韵锦她们回家吧!”我转头望向韵锦,她已在小薇身上睡着了。
强打起精神,我将她背回了车上,让她和小薇坐在后面的座位上。
阿飞驾车驶离了解放路。凉凉的晚风透过车窗拂来,我的酒意不多会已醒了大半。
“小薇,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会跑去酒吧?还和别人打赌。”我扭转头问小薇,韵锦安静地靠在她的肩上。
“今天真的谢谢你们了!事实上是因为韵锦的前男友结婚了,她的心情不好,才拉我去酒吧的。我也只想陪她发泄一下,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小薇满脸窘迫,一只手扶着韵锦,另一只手不自在地玩弄着衣角。
“你们小姑娘家家的就不该去这种地方!里面都是些财狼,还好你们运气好,碰上我们了!”阿飞一边开着车,一边用眼睛瞄了一眼后视镜。
“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去了!”小薇红着脸说完不再吭声。
韵锦和小薇在城南的阳光小区合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送她们回家后,我和阿飞到家时已快晚上12点。
5
第二天早上,我收到了好几条韵锦的微信留言,还发了很多表情图,对我反复地谢了又谢。
我叫她不必挂在心上,不开心地时候可以过来喝茶,但千万不要去喝酒。她回了我一个“OK”的可爱表情。
打那以后,我们在微信上的聊天日渐多了起来。我们聊兴趣、聊爱好、聊人生、聊理想,聊日常生活中发现的一切好玩搞笑的事情。我这才发现,其实自己与她有很多相同之处。
她上班不是很忙的时候,也会和小薇来我们店里喝喝茶。小薇每次见着我,似乎特意为我们制造机会一般,自个找阿飞聊天去了。
日子如流水一般疾驰而过,转眼已是秋黄遍地的季节,我对她的喜欢也一天多过一天。
可明明知道她对我有好感,我还是不敢向她表白。尤其知道她是某名牌大学毕业的研究生,我就更不敢了。不知啥时候好上的阿飞和小薇,看着我俩都急了。
马上到“双十二”了,不论是网上,还是实体店,都在搞疯狂的促销大战。不过我们店这次没去凑热闹,而是给大家放了一个假。
另外一个原因,是小薇很早之前就告诉我,这天是韵锦的生日,叫我无论如何都要把握这次机会。
所以我也打算豁出去了,几天前就开始兴奋不安。我去商场选了一条施华洛世奇的水晶项链,又给自己置了一套得体的西装。平时我都只穿休闲服,换上西装还真不习惯。
这天下午,当我从蛋糕店取了蛋糕到达“浪漫时光”西餐厅时,韵锦、小薇和阿飞早已候在包厢里。
“哟!耀哥,难得见你穿西装,这下比明星都帅了啊!”阿飞一眼就望见了我,忙迎了过来,小薇也跟在一旁啧啧不已。
“韵锦,生日快乐!”我懒得理他们,径自朝韵锦走了过去。韵锦穿了一件水粉色风衣,将白嫩的肌肤衬托得娇若桃红,黑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几颗小星星。
“明耀!谢谢你!谢谢你们陪我过生日!”韵锦感激地一笑,两个小酒窝马上跑了出来。
“韵锦,不要客气!大家都是熟人了,开心就好!”我眼里盛满笑意,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菜很快上齐了,我们轮番向韵锦祝贺,她的眼里不时泛起感动的泪水。饭后,我们还给韵锦唱了生日歌,分享了她的生日蛋糕。
将近八点的时候,阿飞和小薇识趣地把房间留给了我们。我的一颗心又开始如小鹿一般到处乱撞。
在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我终于将深蓝绒面的项链盒掏了出来:“韵锦,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吗?”
我单膝跪地,双手举着盒子热忱地望着她。她的眼圈马上又红了,有晶莹一颗颗滴落。
“明耀,谢谢你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你,只不过……”韵锦用手擦了一下眼睛,欲言又止。
见她犹豫不决的样子,我的心不由得颤栗了一下,强人所难也不是我愿意做的事。我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韵锦,若是你不答应,我不会强求的。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
“不,你错了!是我配不上你。”韵锦抢过我的话说道,“明耀,你先起来吧!我从没有跟你说过我的身世,我告诉你。”
我站起身来,挨着韵锦坐了下来。她一边诉说往事,一边泪流满面,我从来不知她身上竟隐藏了这么多秘密。
6
韵锦原本出身在一个富庶的家庭,从小便过着小公主般的锦衣玉食的生活。8岁那年,父亲突然去世了,没过多久母亲也上吊自杀了。后来她被乡下的舅舅抚养长大。
等她懂事一些,便经常听到各种各样的污言秽语。大家说她父亲是“黑社会”,早年被仇家害死了。她的母亲因付不起巨额外债,于是自杀了。
后来这件事越传越烈,乡下的孩子们见她就丢石头,说她是坏人生的孩子,该打!
舅舅虽然对她还算疼爱,可舅母就不一样了。给她吃的都是自己孩子吃剩的饭菜,穿的衣服也是他们不要的旧衣服。
所以,韵锦这么多年一直生活在巨大的阴影之中。她一心想要逃离黑暗,所以才会那么拼命地学习。她的学费很大部分都是自己勤工俭学赚来的,还有一部分是奖学金。
而舅舅的两个孩子学习从小不好,上了个初中就出去打工了。见韵锦这么有出息,舅母倒也不再对她指手画脚。只是经常以各种借口向韵锦要钱,仿佛就是她的摇钱树一般。
毕竟舅母一家对她还算有养育之恩,所以韵锦一直选择忍气吞声。后来韵锦谈了男朋友,舅母竟然厚颜无耻地跑去找她男朋友要钱。还跟他说,若是要娶韵锦,就先给五十万的彩礼。
韵锦的男朋友同样是农村出来的,刚参加工作不久,哪里来这么多钱付彩礼。不知怎的,他和她舅母就吵了起来,最后舅母把韵锦的身世也抖了出来。
“我呸!当我瞎了眼,怎么会遇上你?你们一家人都是黑社会!”盛怒之下,她男朋友朝她抛下这句话,摔门而出……
仿佛听了一曲戏一般,随着韵锦情绪的起伏,我的一颗心也变得忐忑不安。我原本以为自己的童年很不幸,没想到她比我还苦难,而且这种苦难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要用向日葵做微信头像,也终于明白她的网名为什么叫“微笑向暖”。她是多么缺乏阳光,又多么向往阳光啊!
“好了,韵锦别哭了!”我拿出纸巾轻轻替她拭去眼泪,“韵锦,你还记得《白夜行》吗?亮司是雪穗的光,以后让我做你的光好吗?”
我说完紧紧抱住了她。她比我想象中还要瘦,心中的疼痛又忍不住多了几分。
“你不嫌弃我吗?而且我舅母是这样的人。”韵锦抬起红肿的眸子望向我,“你看到我这颗泪痣了吗?他们说这是苦命痣,我怕误了你。”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我这才发现她左眼下方有一颗不是很明显的黑痣。
“韵锦,不要这么迷信好不好。你现在这么优秀,可见这颗痣没多大影响啊?我怕你嫌弃我才对!”我笑着用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舅母的事不要担心,我会有办法。”
在我耐心的劝慰下,韵锦脸上总算重新恢复了笑容。我再次将她拥入了怀中,从此以后我要努力给她天下最好的一切。
7
我和韵锦的男女朋友关系终于正式确定了下来。我感觉我的人生从没有如此快乐和满足过。
像许多热恋的情侣一样,我们开始频繁地约会。知道她上班很忙,我一有空便会过去给她送鲜花和零食。后来,她许多同事都成了我店里的常客。
临近春节的时候,却传来了爷爷病危的消息。他一心巴望着唯一的宝贝孙子给他找个孙媳妇回去。
我将事情与韵锦一说,她竟欣然应允了:“不要担心,我们一起回去看爷爷!”
于是我们又一次坐上了绿皮火车。虽有韵锦陪伴,可我还是掩不住内心的忧伤。爷爷大概是这世上最疼我的人了。
到家时,屋里早已里里外外围了好多人。爷爷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嘴里不时地念叨着我的乳名:“耀儿!耀儿!”
“爷爷,我回来了!你的孙媳妇也一块来了!”我穿过人群,“扑通”一声跪在爷爷的床前,韵锦也跟着一块跪下了。
听见我在叫他,爷爷那张枯树皮一般的脸努力动了一动,眼睛终于微微睁了开来。
他朝我们的方向使劲看了一眼,一个浅浅的笑容从满是褶皱的嘴角,渐渐漫上了发白的眉梢。几分钟后,眼睛又缓缓地闭上,再也没有睁开来。
“爷爷!”“爸!”刹那间,满屋都是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和哀嚎声,我的世界仿佛也失去了光泽。
还好那段最痛苦的日子,有韵锦陪我一起度过。而且我答应过韵锦要好好照顾她,怎能如此轻易倒下?
爷爷的葬礼过后不久,我们重新返回了K城。生活一如既往地奔腾向前,我和韵锦的感情也日渐升温。
8
有一天,我正在店里忙碌,母亲给我来了一个电话。刚接通,她竟然就要我和韵锦分手。
“妈,你不是一天到晚逼着我找女朋友吗?如今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你怎么又要把我们拆散?”我强忍住怒气问电话那端的母亲。
“耀儿,韵锦她爸是黑社会,出身不好,你不要跟她在一起!”母亲大着声劝慰道。
“妈,你听谁胡说的?韵锦是韵锦,她爸是她爸,不要混在一起好不好?”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吼了出来。
正如我所猜测的,上次回老家,被她那里的人看到了,于是向我母亲打了小报告。
“耀儿,你一定要听我的话,和韵锦分手。你要知道,即使我同意,你父亲也不会同意。若是一意孤行,你父亲的财产,以后怕是一分钱都拿不到!”母亲继续在电话那头唠叨个不停。
“够了!他的钱我才不稀罕!您是怕自己要不到钱吧?”我忍不住又吼了一声,惊得阿飞慌忙跑了过来,生怕我把店里的客人吓跑了。
我挂了电话,不打算再理母亲。她和我父亲离婚后,原本以为找了个更会赚钱的,没想到找了个窝囊废,这些年把肠子都悔青了。好在我父亲还算比较大度,经常背着小老婆给她接济。
这日韵锦过来时,看到了我一脸不开心的模样,慌忙问我是怎么回事。我生平第一次对她撒了谎,告诉她有位供货商违反了合同约定,所以才生气。
韵锦信以为真,告诉我晚上8点江边有烟花看,于是将我拉出去散心。
那晚的烟花好美好美!心形、脚印、卡通、五角星……在天鹅绒般的天幕下幻化出万般形态。
那晚韵锦的笑容也好美好美!她如水的眸子里倒映着漫天的烟花,比星辰皓月都明亮。
我多么希望这烟花能够一直绚烂地绽放下去,正如我与韵锦的爱情,一直轰轰烈烈,永不熄灭。
9
一个月后,父亲有事来K城了,扬言要请我和韵锦吃饭。我的心又开始变得忐忑,难道他是特意过来劝我和韵锦分手的?
正当我在琢磨找个什么理由不去见父亲时,一旁的韵锦倒是先说话了:“伯父好不容易才来一趟K城,这顿饭理应我们请他。”
“嗯,我听你的!”该来的总是要来,无论如何我都不能退缩。我握紧了韵锦的手,一同去火车站迎接父亲。
父亲还带了我同父异母的小妹凯琪一同过来,来年她要考大学了。父亲说凯琪喜欢K城,于是带她来这边的大学城逛逛。
凯琪一见到韵锦便心生欢喜,拉着她的手一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还说上次见到韵锦就喜欢她。我和父亲闻言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们将车在K城最好的华天酒店门口停了下来,服务生马上跑过来帮我们拿行李。凯琪一直牵着韵锦的手不放,让我忍不住有些吃醋了。
席间我和韵锦一起向父亲敬了酒,父亲一直看着我们呵呵笑个不停。我从没有见过父亲如此开心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来拆婚的。
“韵锦,你长得很像我一个故人。你老家也是云县的吧?”父亲喝了一口酒,冷不丁问了一句。
“对,我是云县的,和明耀是老乡。”韵锦眼神平静地看向父亲,声音不卑不亢。我不知父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比韵锦紧张多了。
“你是随母亲姓吧?我认识一个人,叫王永华,你和他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父亲盯着韵锦看了半晌,仿佛在回忆什么。
“王永华,正是生父的名字。伯父您知道我父亲?”韵锦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是啊!我当初创业时,还承蒙你父亲多次帮助。想当年他也是一个豪气洒脱、义薄云天的人物,怎么会英年早逝呢?诶!”父亲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伯父,他们说我父亲是黑社会,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韵锦终于将最想问的问题说了出来。
“丫头,休听别人胡说!你父亲当年白手起家打下一片天地,自有自己的一番本事。虽说白道黑道都认识一些人,但终归做的是干净生意。据我所知,他一直都是个很正派的人。很有可能的是,因为得罪了某些人,才招致后来的杀身之祸,并遭其恶意诽谤。”
听父亲说完,韵锦早已泣不成声。我慌忙跑过去替她擦干了眼泪,没想到她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凯琪也慌忙拉住她的手,劝她不要哭。
过了好一会,韵锦才忍住了啜泣。她抬头望向父亲:“伯父!太感谢您了!谢谢您为我父亲洗刷了冤屈!”
“丫头,我也是在家里听了一些闲言碎语,怕对你们有不好的影响,才特意来K城跑一趟的。你很优秀,是个好姑娘!王兄在天之灵也会很欣慰的。”父亲终于道明了他的真正来意,第一次我感觉父亲在我眼里那么伟岸。
“爸!谢谢您!大老远地跑过来,辛苦您了!”我给父亲重新倒了一杯酒,举起手中的酒杯诚挚地向他道谢。
两个酒杯在空中清亮地碰了一下,两个男人的脸上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笑容。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终于与父亲握手言和。
10
因为爷爷刚过世不久,按我们那的习俗,应该守孝一年,不能办红喜事。所以我和韵锦的婚礼推迟了一年才举行。
今生能娶如此才貌双全的女子为妻,定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现在韵锦的肚子里多了一个新生命,让我对未来的生活有了更多美好的憧憬。
我打算更加努力地赚钱,除了更用心地经营茶餐厅,我还爱上了写作。于是我写下了这篇文章,希望老婆大人不要罚我跪搓衣板才行。
老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