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是对女性的一种剥削
过年是对女性的一种剥削,尤其是已婚女性。体力的,精神的。
过年了,看到不少回忆自己小时候过年的文字,内容不外乎如何吃,如何穿,如何放鞭炮,以及顺笔带出的妈妈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看不见爸爸。
是啊,过年就是对女性的剥削。因为过年几乎只有家务。在男爷们看来,家务就是女人的事嘛,好不容易过年了,男爷们可不得歇歇吗?吃吃喝喝,吆五喝六,尽着玩呗。
过年有多少事要做呢?
可以顺着一首北京童谣捋一捋: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冻豆腐;二十六,去买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
看起来好像不忙,一天一件事而已。可其中的琐碎呢?
扫房子,要把房子里几乎所有的东西搬到院子里,橱子柜子箱子桌子椅子凳子大缸小缸瓮头盆子锅装满各种杂物的大大小小的袋子瓶瓶罐罐……几乎是把房间里清空,然后头上包上方巾,脸上也蒙上,竹竿绑上笤帚扫房顶。以前农村的房屋都是一年就这么彻底打扫一次,其余时候基本只清理地面,房子里积的灰土之多,你根本想像不出来——农村的房子密封不好,再加上天冷的时候在屋里烧水做饭,甚至堆积煤球化肥种子,就跟城里人的杂物间差不多,一年下来屋里灰土厚积,蛛网垂挂,扫完房顶人就是女娲刚捏出来的样子——整个一个泥人。
然后打扫地面。
接着把搬出去的家具用具都用清水擦洗,一遍那是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总得用玉米棒子拉,用玉米窝儿加碱水一遍一遍,总算洗得干干净净,累得腰酸腿疼,一天也基本上过去了,都抬进屋里,重新放回原来的位置,天也就差不多黑了。
二十五,冻豆腐。豆腐从哪里来?当然是自己做的啊。“豆腐”“都富”好口彩,过年了家家户户都是要做豆腐的,一般来说一家做一包豆腐,亲戚往来都要互相送豆腐,敬天敬神上坟都必须有豆腐。
做豆腐要提前几天泡黄豆,每天换清水,防止发酸变质,黄豆充分泡好就去磨豆沫糊子,在有机器加工之前都是上磨磨,人力推磨,一遍一遍研磨,磨盘有几十斤重,糊子研磨细腻需要几个小时。研磨好了,挑回家,加水搅拌均匀,装进细纱布袋子里放在过床子上全力按压,把生豆浆虑出来,豆渣再加水搅拌,再虑一遍。这两个过程已经累的人浑身疼。这才把豆浆倒进大锅烧开,点卤水,豆腐脑一个个拳头大时,院子里放好瓮头,架上过床子,放上筛子,铺上豆腐包袱,把豆腐脑倒进去,拽紧豆腐包袱盖上圆盖垫,用全身力气去压出里面的豆浆。
到这里豆腐基本上做成了。但是后续呢,还有一大堆:清洗水桶,锅,舀子,勺子,瓮头,过床子,筛子,豆腐包袱,每一件看起来都是小事,但这些琐琐碎碎干起来可相当费时费力,男人可不会干。
二十六去买肉。
只是买肉吗?过年要吃的菜,多了不说,韭菜要买的,其他看自己有没有钱,还有花生,瓜子,糖,烧纸,香,年画,又不是现在有超市,价钱都是定好的,以前都是赶年集,一大集的摊子,一个摊子一样,你要这家问问,那家比比,看看价钱,看看好坏,讨价还价,最后才成交。赶个集吃了早饭出门,日头平西回来。
二十七,宰公鸡,这个男人终于上手了,也仅限于宰而已。除毛,清洗,还是女人的事。
二十八,把面发。
这面可不是一盆,农村讲究过年要办下一直到正月十五的干粮,所以这天发的面要够蒸半个月的馒头。你自己试试揉这些面需要多少力气?除了蒸馒头,多半还得摊煎饼,也是半个月的量。
二十九蒸馒头。把二十八发的面揉好,蒸。说来简单,揉面已经累,蒸馒头比发面需要揉的遍数更多。
好在这个过程后来免了,各地都有馒头坊,提前去定好要多少斤就可以了,算是给女性减轻了很大劳动量。
三十儿晚上熬一宿。男人孩子是熬着玩,女人是实打实的熬——做年夜饭,包饺子,烧香烧纸祭天祭神。
一个年忙下来,比农忙还要累人。
多年前传唱一时的歌曲《常回家看看》,有几句歌词清晰地表现了人们的偏见——不限于男性,女性潜意识里一样存在这样的偏见:
如,帮妈妈洗洗筷子刷刷碗。为什么是帮?因为所有人都认为那是妈妈的责任。为什么呢?你吃饭她洗碗?
如,给爸爸揉揉胳膊捶捶肩。
劳累的是妈妈,你给爸爸揉揉胳膊捶捶肩。为什么?爸爸有什么劳累的?妈妈张罗了一桌好饭,爸爸呢?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刷手机?
你说互文现义?那倒过来试试?你看这首歌还能这样传唱不?你看看有多少男性在抗议?
过年,女性忙里忙外,累死累活,男性吃吃喝喝抽烟打牌醉生梦死,都进了我们的集体无意识了——我们自然而然地觉得就该这样,为什么就该这样?
《祝福》中说:杀鸡,宰鹅,买猪肉,用心细细的洗,女人的臂膊都在水里浸得通红,……五更天陈列起来,并且点上香烛,恭请福神们来享用,拜的却只限于男人。
先生犀利,百年过去了,其批判锋芒仍寒光耀目,令人不敢面对。
20220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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