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王二【二】

哑巴不是生下来就哑的。

哑巴也是有过爹娘的。

哑巴记得，六岁前后，他有过欢喜日子的。

他爹爹是个猎户，身材高大，结实的像棵树。

总喜欢把哑巴顶在头顶脖子窝，扯着他的手，闷声闷气的叫着:“阿福，阿福……”就像一只嗷嗷叫的大老虎，逗得他咯咯笑。他最喜欢揪着爹爹的头发，雄赳赳气昂昂的叫着:“驾，驾……”爹爹一边发出公鸡打鸣的叫声，一边求饶:“阿福，阿福……”

那时候他还不是哑巴，也不叫王二。

他叫王阿福。

至于娘亲，阿福没见过。

他爹爹说，生了他，娘亲就走了。

他爹爹说，他答应娘亲，一定当最好的爹爹，好好照顾阿福。

他爹爹说，娘亲很爱阿福，就连这个名字也是娘亲怀他的时候取得。

他爹爹说，他娘亲很温柔的。

他爹爹说，他娘亲很好看的。

阿福听着听着，就在爹爹怀里睡着了，

夜里梦里就有了个影子。

爹爹失踪，是在他六岁刚过那个夏天。

王二清楚记得，那是个暴雨天。

他爹去了顾大福家帮工。

他一个人在家等到天黑透，也没见到爹爹回来。

天上的雨，像是被谁惹到了，可劲的下，从白天下到黑夜，

他饿的前胸贴后背，寻摸着一点贴饼子吃了。外头电闪雷鸣，阿福伸着脖子等他爹回家。

那一晚，阿福没等到爹爹。

却看到了一个满脸鲜血，青面獠牙的怪物。

那怪物身高八尺，脸上有个大窟窿，还不断渗着血，上半身光着，半条胳膊没了，走路一瘸一拐，嘴巴大张着，舌头没了半截，呜呜呜叫个不停。在一道道闪电下，像从地狱爬上来的鬼。

一个闪电打过来，照亮了半个屋子。

阿福尖叫了一声，晕了过去。

等邻居大婶救醒他，他就不会说话了。

整个人变得痴痴傻傻。

他爹也失踪了。

阿福成了孤儿。

每日饿了，倒在哪家门口，就在哪家讨口饭吃。

就这么着，东一口，西一口的百家饭。

阿福到了16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