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记忆里的两地书

十二岁，未知地，不知道会认识你，也不知道，会在自己生命里，留下这个故事。直到今天，才发现，美丽的相识和美丽的梦一样，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常常在最没能料到的时刻里出现我喜欢的梦。在梦里，完美的好像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一切都可以慢慢解释，心里甚至还能感觉到，所有被浪费的时光竟然都能重回当时的狂喜与感激，胸怀中满溢着幸福，只因你就在我眼前，对我微笑，一如当年。我真喜欢那样的梦，明明知道故事中的人与事均已拔涉千里，却又仍觉得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好象你我才初次相遇。

十三岁，前后桌，借着写作业的名义，隔着左边臂弯的缝隙，偷偷向后看，看见你眉眼带笑，握着的笔在纸上窸窸窣窣。暗想，你是在写怎样一个故事，又是怎样的去记录的心情，让此刻的你，眼睛弯成了美美的午后彩虹。阳光打在你的格子衬衫，持续了你桌椅隔间中的温暖，好似泛黄旧照片的瞬间定格，如果可以，真想把这情这景这人，锁在自己记忆的小匣子里，那样的话，它也许就不会再泛黄，再褪色了吧。你倏尔抬起头，想挠挠被太阳照着有点微微发痒的脖子，惊得我猛然把微侧的头转过去，留了一个背影给你，装作一直在认真写作业的样子，笨拙的埋藏着这个属于我一个人的秘密。细细想来，那时候的偶像剧很泛滥，而你，一直是我偶像剧的男主角，一成不变的出演，故事情节的编排随着我心绪的起伏或悲或喜；那时候，幻想的故事很多，却总在想象中绕着一个中心思想在走，匮乏至极是吗？可是，我就是在这样的矛盾之中不断挣扎徘徊了许久，才决定自我保护的啊。当时的我幼稚的觉得，有才气的你应该会关注一个喜欢文字的我吧，所以我的文章字斟句酌，想让你看到我理性下克制的小心思。或者，你可以听听看我的歌声，可是最终，自己的炫技变成了一次滑稽拙劣的表演。你依旧在无聊的课上翻着一本本小说，和我同桌的女孩，你的好朋友，聊着那时的我还不大懂的再别康桥，见解或深或浅，在我的记忆已经淡薄到无法辨认，只是记得你的声音很好听。好听的让我不敢多言，以至于每次和你说话前总是思量了再思量，斟酌了再斟酌，酝酿好了情绪，板着一张扑克脸，用最平淡的语气掩盖我的恐慌，哪怕说的只是一句例行公事机械的作业情况报告。现在想想，那种年少时感情是什么？很像是在夏天猛的喝了一口汽水，打了一个嗝，鼻子和眼睛都酸酸的，却存留甜蜜。站在角落默默地注视着你，做着一个深情又假模假样的机器，你的书桌你的背包你喝过的留在操场上的汽水瓶，你的文字你的蹙眉抱怨你的勾肩搭背开心的笑颜，你嘻嘻哈哈的叫着谁的外号，你脸颊上滴着汗水玩着篮球经过我的面前，躲在你身后观察着，你的成长，记录在了一双假意没留心的眼里。

十四岁，球场上，你熟稔的传球，运球，在周围的朋友默契的配合下，大汗淋漓；球场下的我，和朋友谈天说地，嬉笑，玩闹。现在怀想起来，那段美好的青春时光，我懵懂稚嫩，青涩相思的滋味，充溢着幸福，转而又忐忑不安。仿佛进入盎然的春季，到处都绽放着多彩的花朵，姹紫嫣红，热情奔放，懵懂的情愫如山涧的溪流，清澈透明，又魂牵梦萦，任凭山高水长，却从来没有触及到忧伤，因为不曾表白，只把它静静的柔情于心灵的原野，相遇于梦里守望的雨季。还有那些为理想而奋斗的拼搏，那些仿佛颓废的忘情玩乐，皆如昨日，那么清晰，却又如此遥远与沧桑。

十五岁，面临别离，一切在我看来都是云淡风轻，我笑着说再见，以为逃离了自己的肖申克，以为你会马上变成我的过去式，可是却没有料到，对你的感情，不可控的又在我的生命里恣肆了许多年。你大大方方存在在了我的往事里，和你从未搭腔，也不再正视，甚至没有了任何的交集。那是怎样的感情？让人伤感叹息，让人脸红心跳，让人跃跃欲试，让人欲言又止，开幕落幕，一个人的表演，止步于一个人的国度，甜蜜么心酸么被自己感动了么？可是他在哪里呀，没有看到。

十六岁，安静的楼道里，大家在一节无聊课的彻底浸润下昏昏欲睡，我习惯性的在下课后走出教室，趴你们班的后窗小心观望。看着坐在后排的你略微有些不耐烦的转动着手里的钢笔，傻傻的，一圈一圈转着，就像画着一圈又一圈的年轮。那些从你指尖流逝走的时光，把我们抛到了三年后，我们很熟悉，因为毕竟同窗过三年，实际却极度陌生，莫名的疏离感传达给我的是，我们终究会成为两个世界的人。窗内的你和窗外的我有着不同的心境，好想那个在你眼里有些絮叨的老师可以接着拖堂，让我的观望不至于被发现，甚至因为他的一点点唠叨，可以让我在窗外站着的观望可以更久一点。那时候认知，对人的优劣界定，简单而又机械，所以这样的自我价值，让我觉得以当时那样的成绩，会让我离你的世界愈来愈远，所以，我拼命，我努力，想把两条平行线之间的间隔拉小一些，哪怕只有一点点。同样，也是在那个年龄，第一次了解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暂且说是喜欢吧，还是不愿言爱，那个字眼太宏大，我也自认驾驭不了。和十三岁那年一样的球场，身边的人却是换了一拨，我，似乎也没什么立场去为你加油喝彩，所以只是很卑微的打着看帅哥的幌子，拉着朋友在操场上兜兜转转，用骗不过自己的心知肚明刻意关注着你的比赛，记住了你的十一号队服，看着你良好的团体配合，听周围朋友给你的加油呐喊，顿觉自己如此多余，更找不到一个可以让自己死皮赖脸待在那里的借口，只能选择落荒而逃。其实，现在的我，已经看过了许多的篮球比赛，无论是电视还是后来成长中身边同学朋友的那些比赛，我总是试着回想当时的场景，生拉硬拽地嫁接移植过来的目的，只是想在一个你再也不会出现的场景，幻想你残存的影像，却再也找不到当时那种心的悸动；也再没有在那诸多的比赛中，觉得还有比你打的那场，更关乎自己。后来，知道了你受伤的消息，知心的朋友告诉我之后，偷偷窥探我的反应，是的，我很狼狈的泪喷了。第一次，知道喜欢一个人的反应是如此猝不及防，如果我提前预知，相信我会掩藏的很好吧。好像，日记，也是从那时开始记起的。可惜，高考失利之后，它被妈妈认为是我考试失利的源头，是付之一炬还是躲在哪个垃圾旮旯苟延残喘了，我不得而知。只是毁掉了文字，却让记忆更加明晰。从来没觉得你是我梦想路上的绊脚石，我反倒感谢，追逐梦想的路上，可以认识你，就像一个前进的方向或者是一个努力的目标，让我往前走的脚步笃定而扎实。

十七岁，你遇到了你喜欢的那个她，很乖巧，让人忍不住得想去疼惜，扎着活泼的马尾巴，安安静静，不像我，永远一成不变的学生头。我看见的她，大雪天里，用口罩遮住了半张脸，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上面结了一点点水滴子，一呼一吸之间显着眼睛的灵动，在谈笑时还会抿成午后阳光的样子，一如五年前那个午后偷偷看到的你，如果我是你，也是会喜欢上她的吧。因缘巧合，站在了她身边，时间很短，有且只有三四分钟，朋友和她絮絮叨叨的嘘寒问暖，听着温暖至极却又保持着距离，我站在她们的谈话之外，却站在了你常站的那个右边。我想，你看见她眼睛上的水滴，是会帮她抚干的吧，看见她的手在雪天里冻着了，应该会把它体贴的揣在自己兜里吧。想了想，却又自顾自的暗自笑了，嘿嘿，你那么傻的男孩，是见到她就会紧张到不知所措吧，又怎么知道，怎样去用自己好去照顾这个疼爱的女孩子呢。

十八岁 ，你在北京，我在家乡，站在同一纬度的东西，经历同一时刻的昼夜，我蚀骨似的把你当成了信仰，一个和未来千丝万缕的信仰，请原谅，这并不是完美的距离产生美，产生思念的爱情定律有利佐证，可能，还会是它的反面，是我怕自己撑不过去一段苦熬的时光借过来的心理支撑。一切停在那里，4回忆像是一座不会说话的城市，人来人往，匆匆路过，彼此间没有只言片语，点头，笑一笑，皱眉，掉头，继续走。

十九岁，你在北京，我在成都，隔着两千多公里的距离，我揣摩着你的变化，窥探着你的生活，在可以找寻你印记的地方觅着关乎你的点点滴滴，这一年，我读到斯蒂芬·茨威格的《一个陌生女人来信》，那时的我，像在读别人却又更像在找自己。固执的更喜欢它的另外一个译名，《巫山云》，取“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之意。故事里的她说，他是她的一生，而他，却对她一无所知。我没有她那么伟大，也没有她那么执着，我只想说，你是我的青春，而你，却对我所知甚少。我的心也曾经一度始终为你而处于紧张和激动之中，可是你却对此毫无感觉，就好像你对口袋里装着的怀表的那绷紧的发条没有感觉一样。这根发条耐心地在暗中数着你的终点，计算着你的时间，用听不见的心跳陪着你走过了许多路，而在它那滴答不停的几百万秒当中，你只有一次向它匆匆瞥了一眼。所以，我为自己失败的结局找了一个最好的掩盖理由：我爱你，与你无关。也许，在那场五彩斑斓的青春时光，我们都想倾尽时间，，用尽全力，小心翼翼呵护着玻璃般透明的爱情，以最不经意的借口，赴汤蹈火，藏于喜欢之下，躲于暗恋之后，当时的我，怕你懂，也怕你不懂，可是后来，却没有在所不辞。

二十岁，读到《致青春》的故事，太多爱情因素的涉及，不喜欢读言情小说的我用自己的粗线条将它一掠而过，偶尔想想，如果我是郑薇，或者我有她十分之一的勇敢，也许有些故事会有不同的结局吧。只可惜，回忆就是回不去，我仓促的回头，看见一个不存在的人，在那里唏嘘，在那里鼓掌，在那里落泪，在那里哭哭笑笑没有尽头，可能那就是我。给过去的自己一个响亮的巴掌，她就有勇气了吗？我敢肯定，她还是不会。我拼命锁住的密码箱子，里面藏着小时候舍不得吃，放在里面直到发霉的饼干，我在不再会因为往事而脸红心跳的年龄拿出它，捂住嘴巴吃了一肚子眼泪，突然的回头，却蓦然发现没有人站在身后，我看再悲的电影，也没有了大哭的理由。

总有人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巴黎，乘坐摩天轮的我们可以无限接近，却也必须逐渐远离。或许我们永远无法真正抵达，却也永远不会停止仰望。偶尔想起你，忆起往事，那些不再清晰的，那些渐行渐远的往事，我没有大喜大悲，也终于明白，人，越长大越孤单，爱，越成长越懦弱。这个世界现实的失常,见证了无数的聚散离合后，首先消散的是年少时的勇敢。我也不再奢望有轰轰烈烈的爱情，也害怕信誓旦旦。只是随着时光不停止的旋转，日子平淡无味的叙叨，每一天却又匆忙的仿佛走马观花般朦胧与恍惚。时光的罅隙里，怀恋从前，才发现，所有曾经会让自己热泪盈眶的，让自己梦中遇见的，那些锦瑟年华里相逢的美好，那些精彩，那些轻盈的步伐，那些青春的风云，那些拂过树稍的风儿，那些涓涓流过心灵的快乐欢歌，皆如梦般的，在脑海中泛起了轻微的笑意，如清泉般淙淙，却涟漪不再，亦似远山般朦胧，渐渐的远去，连回忆起来也只是淡淡。就像在附和那些渐渐远去的记忆一样，我也适时的成长，不再是那个唯唯喏喏的小女孩。曾经的你是那么的无可替代，可是，时间给了我答案，让我明白，什么叫见好就收。原来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我纵然懂再多，摆脱不掉的，却是自己身上的动物本性。虽然，也会潜伏一些经年不衰的哀与恸，像不能根治的病症，时不时提醒我它们的存在。但是，那又怎样呢，我只会站在朋友的角度祝你幸福，你的天空是否情朗，与我无关。站在转角，我挥挥手，你没看见，这就是结果，也是我所有的秘密。

若干年之后，同样的未知地，在俗尘缭绕的烟火呛得我不能自由呼吸时，我也许会重新翻出这篇文章，读着这个颇带即离感的故事，笑笑当时自己编过的仓促而又蹩脚的谎言，自动过滤了残痕，用惯性思维消解爱情的神圣。我也会去到一座和自己有缘的城市，遇见更美更动人心肠的风景，会相遇我的那个他，顺其自然地走进下一段故事。很可能，他认识我的时候，我已到了待嫁的年龄，长发已经蓄了很久，可以很熟稔地照顾自己，不会耍小性子，知道了凡事要替别人着想。也开始习惯倾听，不去打断别人的说话，理性、友好、克制、嘴角总挂微笑，会画着简单的妆应付各种场合，是个符合或者不符合他想法的成品，即使他无法参与我的成长，不能看到我从不懂事到懂事，从不温柔到温柔，我也可以守着简单的安稳与幸福，不惊不扰地过完一生。而你呢，是不是也会在自己稳重大方、彬彬有礼，了解了什么是对于女孩而言适时的问候之时，遇见另外一个好的她? 告别了年少的青涩的你，可否还是当时那个阳光少年？

记得那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突然之间故事了，梦里花落知多少。我该如何感谢，因为你在我生命中的暂住，曾经温暖了我的一整个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