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鸢南翔
双十一那日，在大家都忙着剁手亦或进行单身狂欢之时，我识到了《北鸢》，作者是葛亮。只不过，我很多时候，得承认自己是“外貌协会”，正因为这本书的包装实在大爱，再加之看了封皮上的简介，民国、军阀、伶人、旧式家族，这些让人着迷的字眼，我最终把它收入囊中。
《北鸢》
“鸢”，即风筝。风筝是可以飞翔于天际的，但总会有一根线，提醒它来时的归处。《北鸢》是以作者祖辈们的事为原型，与其说是故事，不如说是其家族的历程。但我想也是加入了很多作者后期对当年那些传奇的一份理解与想象。
在整体阅读过程中，最大的感受就是作者深厚的家学功底。那些渗透进文字的古意，那些文字所描摹出的古朴，都是一份文化的沉淀。在如今嘈切的大环境下，却令人捕捉到了弥足的幽远。它并没有刻意的宏伟，但却散发着醇厚。
而作者笔下的那些人，那一个个家族，那一段段往事，却又浮出纸上，跃然眼前。并未有大开大阖，不似那鲜明的灼眼的色彩，而是更像一幅水墨，在黑白中自有一种深厚。你看那主人公卢文笙，贯穿通篇，他都是沉静的，即便哭泣、面临生死，他都能镇定自持。性子里有着北方人的憨，这一点却是由于卢家毕竟是鲁地的原籍，而内里的一份灵性却又是长于南方的缘故。这便似是一只北方的鸢飞翔于南方的天际。文气中，带着点坚毅，坚毅中有一丝内敛，内敛里藏有一份隐忍，隐忍下有一种淡然。在那样诡谲的动荡时代中，也唯有这份淡然才可以稳于其中，不至随波逐流。
北方的风筝
历经乱世，世人面临选择。当言秋凰突然失声未能将戏唱予和田润一听时，明焕有了一抹淡淡的笑意。这点笑意不禁令人击节叫好。你一下恍然，原来把雪茄烟沫混着茶叶喝下去是他冯家四爷的作为！不是每个人都一定要誓死才能明志。即便他有他的迂，他的腐，他好似只会吟唱戏文，但他到底还是有着中国人的气节！这也便是人性，是一种有些胆小，但又有一分取巧的狡猾，我想，亦或是一种智慧，来自商贾世家的智慧。
事实上，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国破之后必有家亡。即便饱读诗书，身为亚圣后人的文笙养母卢孟氏却依然执拗地遣人将儿子“绑”了回来。并终是令文笙自古忠孝难两全。从这一点上，也许孟昭如是让人感到略逊色了些。可你又不能说她错了。相比之下，那个一代名伶言秋凰，却死得铿锵有力。如在浪中随波，一次次的被推撞于礁石，疼痛感终于令逐流的人清醒，并发出最后的嘶吼。可是，原来，也有一个原来，她除了国恨，更有一个家仇！她面对不知的方向，喃喃道：“蛮蛮，娘来了！”
蛮蛮，那个冯家二小姐冯仁钰。似乎有些孤冷的性格。她和逸美，超越了闺阁情，在那个年代，一种知己之谊仿佛要从纸上呼之欲出。只是，是人都有牵挂，就如鸢。她做了一些事，想与一些人走，断了那根线，更远的去逐风。只不过，绊住仁钰的怕是有很多吧？过多的，作者也并未赘述。不过在临走时，对妹妹仁桢道：“桢儿大了，不作兴哭了。”一语，已让书外的看者泪流…。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话皆是世人常言。但这也皆是世人给她们的负累。不信，你且看那秀芬，与姚永安始于靡乱，却终于一腔深情。当然，这里自有乱世共患难的情分，可这也是破了“无情”。至于言秋凰，那是于情于义皆不亏的。所以，要我说，有情有义到底还是在一个“人”字上。
《北鸢》里的情感，你捉不到那份“大”，诸如大悲大痛，大乐大喜。它更多的是一种讲述，缓缓的述说，不疾不徐。以一份独有的疏离，仿若悲悯的情怀。所以，它是“温”的，但也是“热”的。亦如仁桢，在韶华中目睹了种种悲离，姐姐的逝去、母亲的逝去。使她有了超乎同龄人的清醒和云淡，但她却也由此触碰到了许多热血的隐秘，也许当时她还并不十分理解那一切。只是，她有她的执着和迷惑，所以，她还是选择了去读和姐姐仁钰一样的大学。大概，也是想追寻姐姐的足迹吧？
不过，好在，她的那份寻，最终还是寻到了那双温润的眼睛。是的，亦是这个“温”。我一直觉得，“温润”是形容中国君子的特有词汇。你也很难将这个词与奔放的西方人联系起来。在我的感知里，文笙即是“温润”的。他不会让你感受不到他，但又不致让你不安。就像他与仁桢的相遇，平华无实中却透着别样的美，似曾相识中的默契，她一句：我认得你，他一句：我也认得你，这便是开始了。可也正是这份呆，却也换了一个真和实，你和这样的人走，踏实、朗彻…。
什么是好书？我想《北鸢》是算的。并不是因为它已经获了一些肯定和赞誉。而是我真真切切读完了它。我想我并未能读透，但也不急，这是一个长态和常态。它的醇甘不在现时现刻，而是一份绵长。悠悠荡荡，亦如鸢。即便飞得远了，看似飘渺，却也总有那根线，所以不慌惶。很多事、很多情，太过猛烈，亦短促，而《北鸢》里的过往却是烙在心里，印在脑海，如那戏，余音绕梁，正所谓：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实也不为过的。
它不会让人一下子陷进去，甚至痛到极处，从而需要宣泄。它只会让人心中有着某样的钝痛，然后令你记得一些人和一些情。你会发现日后的许多个瞬间，你都能找到那一丝丝带给你的影响。做人的道理便也在其中，笃定的稚拙，从而引发亘古的真挚，有一些愚，却并不蠢，这大概就是“大智若愚”。
跌宕的是人生，不变的是情怀。北鸢南翔，不怕，有线、有轴车，就能回！这也是一份“不忘初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