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来怀旧的春天
文/宁芝
已是三月,白杨树挂着长长的胡须,在春风里摇曳着春天的心事,蓝天如同孩子清澈的眼睛,令人心生爱意;路边的杨柳婀娜着身姿,随风舞动妖而不媚。春天像一个调皮的小丫头,眼瞅着和你还有一段距离,不意间匆匆跑过来就和你撞个满怀。
踏着明媚的阳光,步伐也比往日轻盈了许多,阳光下春风里,心情也如这三月。也许,生命的颜色就是春天的模样。
小草一夜间顶出一两片小叶子,告诉春天她睡醒了,迎着清晨第一缕阳光,甜甜的笑容在露珠上晶莹剔透。荠菜总是被勤劳的主妇率先请上餐桌,成为这个季节最美的神话。
一想起荠菜,思绪如同柳絮一样飞舞。最喜欢在午后邀上三五伙伴,提着竹篮去麦田里挖荠菜,孩子的本性就是贪玩,也许只有他们可以尽情享受嬉戏,那份纯真像极了小草的味道,在多年后想起依然清新爽口。
提起荠菜,春天的记忆免不了舅婆的酸菜籽卷,舅爷的旱烟袋。记忆中,舅婆坐在洒满阳光的屋檐下拣着荠菜,舅爷坐在一旁若无所思地吸着旱烟,偶尔被烟呛着,便会惹起舅婆一两声怨言。小小的矮墙上,隔壁的傻孩儿圆弧时时爬上墙头捣乱,眼睛瞪得溜圆,拍打着土墙,哼着没调的曲子自娱自乐。舅婆听得厌烦了会劝他下墙,但那个陶醉在自己世界里的傻孩儿依然我行我素,舅婆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继续手中的活儿。土墙上的圆弧越来越亢奋,表演也越来越“精彩”,不是向舅爷的小院扔胡基蛋儿(土坷垃),就是用手中的“冲锋枪”横扫舅婆心爱的花椒树。每每此时,舅婆都会放下手中的活儿去看看她的花椒树,然后训斥圆弧几声。舅爷坐在阳光下,只是扬了扬手中的旱烟袋,示意圆弧该吃饭了。而四妹的忍受力是有极限的,她会冲进阳光里,站在矮墙边和圆弧唇枪舌战。
战争的结束不是圆弧坐在土墙上干嚎,就是四妹站在墙这边抹泪,然后就有舅婆从老屋急匆匆出来的身影,一边解下蓝粗布围腰,一边安慰着圆弧训斥着四妹,蹒跚着小脚追赶着四妹。那一刻圆弧在春风里破涕而笑,将两管粘稠的黄鼻涕用手背在脸上划出一道蜗牛爬过的痕迹,然后用力拍打着矮墙笑声如雷。
那一幕在多年后想起依然温馨依然如初。
又是春天,舅婆的酸菜坛子不知去向,舅爷的旱烟袋去了远方,骑在土墙上拖着黄鼻涕的圆弧也在一个春天走了,花椒树也走了,小院一夜间被小草占领,然后在一个又一个春天蔓延。
也许,春天就是用来怀旧的。思绪就象舅婆醋缸里发酵的麸皮,酝酿着醇香,流淌着时光。
春天的记忆是一幅黑白照,令思绪万千眼眸氤氲。叶子说,生命是纸片,飘着飘着就飘没了,我说人不如物。只要想起荠菜,就会想起多年前的小院……
人不如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