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温情

        我很喜欢李安导演的一部电影《饮食男女》。尤其是在这样冷风直吹、连续降温的冬天里重温，影片里和美家庭呈现给我的温暖，足以驱散严寒。这次回外婆家参加一表兄婚礼，我在真实世界中感受到了比电影更为真实的“饮食男女”。

      镇上的公交车站并无公交车直达到外婆的村庄，因此一路步行回家。这一条回家的小马路割开了一大片田野，道路两旁的田野已经进入休养生息阶段。早前长在上面的庄稼已经变身为钱、食材、燃料等或躺在人们的银行卡中、橱柜里、厨房角落里；而剩下的黄色的庄稼茬在田野中安心的等待来年春暖花开再次服务久耕于这片土地上勤劳的老百姓。

      外婆家门口和邻居的门口已经搭上了竹竿、雨棚，连成了一大片。光线透过雨棚转换色调顿时变的温暖，迎接着四处前来贺喜的亲朋好友。我来的时节距离结婚还有一天半时间，而左邻右舍村民已经在忙碌。外婆系着围裙在雨棚下的简易灶前烧火，忙碌之中不忘给准备了一份简单的下午茶。帮我准备好后又投入到劳动中去；雨棚下一堆堆还带着泥巴野草的蔬菜在妇女灵巧的双手下，旁边干净整齐的蔬菜越堆越高；男人或在梯子上含着一根烟，一双粗糙的手在耐心调试着灯光；或挥舞着巨大的菜刀，厨师精湛的刀工下，一块块大小相似的小块肉出现在砧板上；“呲”的一声，刚切好的肉的厨师已经开始掌勺炒菜，蒸汽从锅里争先恐后的散发出来，透过水汽看其中劳作的男男女女，好像看到《饮食男女》电影开头一位父亲忙碌又满怀期待准备家宴的场景。灶内的柴火熊熊燃烧，点亮了烧火村民的脸庞、提高了这一圈环境的温度、也温暖了这一片区域的人心。

        幸福、开心的事情总是会传染给附近的人。就像纸吸水，总需要有个介质来帮助水的流动，幸福也是一样。平常时节，各家各过各自的生活，即使过年亲戚走动，也不会如此规模聚集在一起。而婚事，则给了村民这样的契机。新人结婚，是无比吉祥幸福的事情，这幸福，就是通过这样毫不起眼的劳动帮忙，传染到每一个人的心坎上。捧着开水散步雨棚下，听到劳作的村民互相讨论着新郎新娘祝福话语，同时也交流着各自子孙儿媳的幸福生活…….这仅仅是第一天，更何况接下来人会越来越多，越来越热闹。

      婚礼当天，我也跟随者新郎的拜把子兄弟去新娘家，用土话说就是“送gang”。早上新郎不必过去，他和家人指挥着朋友们在每个箩筐依照传统的婚俗，放好寓意十足的物品。现代很方便，放在皮卡车运到新娘家，拿出一些东西后继续丰富箩筐里的内容。

        之前在阅读唐人笔记小说《酉阳杂俎》时看到：婚礼纳彩，有合欢、嘉禾、阿胶、九子蒲、朱苇、双石、绵絮、长命缕、干漆，九事皆有词：胶、漆，取其固；绵絮，取其调柔；蒲、苇，取其为心可屈可伸也；嘉禾，分福也；双石，义在两固也。唐代婚俗与现在必然是有许多的变化，但是也有传承下来许多，比如会准备两团用红纸包好的棉絮，我相信其也是寓意为“婚姻调柔之意。”其他的也有万年青，大概是意为“婚姻万年长青”，也有不知为意的比如凝固的一碗猪油等许多小物件。然而无论是哪种东西，都是寄托了对新人美好的祝福。

      新娘在自己房间忙碌的化妆准备，隔壁房间新娘的发小等也没有空闲。她们在把坚果、糖果等串在新郎那边带过来结有金桔的枝条，最后把红绿黄三色交相辉映的金桔枝条插在金黄的柚子上，其色彩已是十分出彩；富贵发财、多子多孙等寓意也是容易理解。我在旁边看着两三位姑娘穿针引线，灵巧得将一颗颗“果实”系在枝条上面，冬日阳光穿过窗内，洒在金桔枝条上、柚子上更显得金黄灿烂，笑容在枝叶后面熠熠发光。

      和一般婚俗不同，新娘家准备好这些后先用车送到新郎家，接着新郎来接新娘。晚上正餐过程不表，虽没有婚庆公司参与，却是更加热烈、亲切。亲友们之间觥筹交错，菜品个桌之间穿插来回，无不是向新人表达着最美好的祝福。

        正餐过后宾客亲朋好友也散去了，但是新人的节目还没有结束。到晚上九点半左右，我们在雨棚“囍”字下并排三张桌子，首桌两端上放置两个早上拿过来的柚子金桔，中间放两根电红烛，接着每张桌子上放置新娘那边带过来的各种零食与果品，即所谓的入洞房仪式要开始了。布置完成后，新郎新娘坐在首座，其伴郎伴娘坐在新人两侧，剩余的位置拜把子兄弟坐上。喝茶、喝酒、畅聊人生，做着互动小游戏，愉快的氛围中，工作后各奔东西的朋友再度聚首畅聊；新娘也逐渐融入新郎的朋友圈，看起来繁琐的仪式或许都有其背后的深意。

      十一点之后，天色愈发的寒冷起来。家里的长辈早已经准备好扁食，灶上沸腾的蒸汽顽皮地包围了整个蒸笼，香气环绕着我们四周，此时农村早已经是万籁俱寂，门口的田野一片漆黑。看着热气腾腾的柴灶，感觉我们的确还是在人间生活。“熟了，大家可以吃了”，掀起蒸笼盖子那一刻，眼镜片已经被水汽覆盖上，周围白茫茫的一片，然而这阻挡不了寒凉中吃一口热食的决心。众人围着圆圆的蒸笼下筷吃，就像《饮食男女》里一家子吃着大桌菜美食一样温暖。

      吃完之后，已经到了送新人入洞房时辰。懂婚俗仪式的朋友走在前面念着《洞房经》，“一对红烛亮堂堂,一对亲人进新房。今日半夜送洞房，一对鸳鸯凑成双”等经里许多吉祥话。两个伴娘举起红烛在前，伴郎举起金桔柚子跟在伴娘后面，其他人随后。此时鞭炮声响起，色彩炫丽光影庆祝着新人美好的节日。打完鞭炮，送新人入洞房。而仪式也还在继续。围绕在红被子旁边，继续念着吉祥的话语，如新乌娘一分状元红一定高升好不好，（新娘分往床上抛喜蛋，一般每次成双），我们则大声的说好。往被子上洒红鸡蛋、烟、坚果后，一朋友念完“天将晓天将亮，亲朋好友退出堂，左手关门右手闭，新乌娘生儿做皇帝。”整个仪式就结束了。

    充满着传统味道的婚俗，连接了一大群人的情感，不起眼却寓意十足的小道具代表着对新人美好的祝愿。亲情、友情、爱情等都在这几天婚宴中尽情的释放，“饮食男女”也时刻在身边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