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告别

爷爷去世了，我从成都赶回重庆，下着蒙蒙细雨，在村头，远远的就看见家门口醒目的白，我像每一次稀疏平常的回家一样，只是等待我的再也不是那个佝偻的孤苦伶仃的身影，走到门口，晃了一下神，总感觉爷爷还在，他总是喜欢坐在门口的凉椅上，一个人抽着烟，一言不发，等着我每天放学回家。

父亲很快的走了过来，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像熬了几个通宵，人一下子老了很多，我极力想避开他的目光，不让自己崩溃，拖着疲惫的身躯径直向屋里走去，父亲养的大黄狗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身上的毛也湿漉漉的，它用忧伤的眼神看了一眼我，屋子里的陈设，场景都和四年前奶奶走的时候一模一样，蜡烛和香的味道浓的有些呛人，但是，这一次，迎接我的，只有冰冷的棺椁。

我并没有见到爷爷最后一面，甚至在他卧病在床的这几年里，我回家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他终日躺在那不见天日的房间里，没有人和他说话，再后来，他已经不记得我了，我总是俯身贴在他耳边唤他，他也会迷迷糊糊的应答着，但是却再也认不出我来。我不能去想他是怎样度过最后这几年的时光，只有悔恨，自责，锥心的痛。我想起小时候他走很远的路送我去学校，农村的雨天泥泞不堪，他老旧的拖鞋和破洞的裤脚总是沾满泥水。

我越来越不敢在父亲面前掉眼泪，我看着他一个人忙进忙出，但是却又觉得在人群里的他更加孤独。我们都没有在对方面前展示自己的脆弱，他更是如此。我太想让他知道我已经是一个坚强的大人，可以抵挡一切风雨。

回程那天，父亲送我到门口，雨水和汗水将他的上衣紧紧的贴在微驼的背上，他真的老了。我想像每一次离家那样跟他说我很快就会回来，但是泪水却一直在眼眶里打转，我钻进车里，不想让他察觉到我的异样，车子发动时，我抬头看了他一眼，父亲的眼里分明也含着泪啊，我记得我结婚那天他也是这样看着我，但是我们谁都不敢先开口。

总有人跟我说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但是却没有人告诉我有些人转身就是一辈子，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