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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幻俏鬼妻

2023-11-07  本文已影响0人  公子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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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夕阳倒映静谧如镜的海面,璇玑岛海角沙滩升出雾霭,翻过豁口牙子遍布的夯土墙便是如海角一般弯曲的热闹街道,释白扬直勾勾盯着沙滩。

长发飘飘,长裙旋舞,如坠落凡间的飞天仙子忽而回眸。释白扬如遭电击,自藏匿的礁石跌落沙滩。泥沙上脸,略显狼狈。

仙子停舞凝视,但见一名俊朗公子滑稽地抖来抖去,沙子扑簌簌从白色衣衫甩出,遂忍不住微张樱唇露出贝齿莞尔道:“哪里跑来的三脚猫,光天化日偷窥姑娘家,也不怕害了眼病!”

“在下释白扬,见此处风景秀丽,想来练练剑法,碰巧……遇上了姑娘,再说这海滩也不是你一人所有!”释白扬气声渐低,抽剑趁机舞出几个剑花,卷动海水形成强大旋流,自证所言非虚,又强词夺理道,“姑娘舞姿曼妙,敢在外面献舞,给人看两眼也不打紧罢!”

“剑术的最高境界不是飞花摘叶皆利器,而是弹剑高歌自逍遥,打打杀杀多无趣呐!”仙女赤足踏浪而来,如精灵轻盈一转佩剑转瞬易手,她纤指反拨锃锃乐音淌泻飞洒,令人心旷神怡。女子且歌且舞,片刻便香汗淋漓舞步却如痴如狂,上气不接下气道,“来呀,一起跳啊?有乐怎能无舞!”

“江湖男儿不解歌舞风情!”释白扬曾经一把锈铁剑威震南疆何等风光,想不到退出江湖短短三年竟被一个小姑娘眨眼卸了剑,郁闷的是自己连她如何出手都没看清,生计所迫入了镖行后自己也丝毫没荒废剑术呐,先好好盘盘她的来历再说,“姑娘剑舞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你学剑几年?师承何处?”

“公子谬赞了,我哪里学过剑,歌舞倒是学了十年!”女子舞步趋缓,还剑入鞘,不让须眉,自顾自道,“我是以舞入剑,不讲剑招,全凭感觉!你倒是很在乎剑法招式,是半路出家吧?”

“姑娘果真目光如炬,我读书屡试不中才学的武,自信寻常剑法还难得我青眼,可姑娘一出手才晓得自己以前真是坐井观天!”

“剑术我可一窍不通,不过乐舞嘛倒还略懂一二,今日天晚,不然我们可以好好畅谈一番!释公子,记得明日到南山湾沐府寻我,来了就说是二姑娘的贵客!”

“在下已定亲,拙荆就在对面大街,贸然打搅这……恐怕不大好吧!”释白扬语声滞缓,可佳人相约不去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

“交个朋友而已,看你紧张兮兮的,我还会吃了你不成?有些人倾盖如故,千里姻缘一线牵;有些人白头如新,强扭在一起也是同床异梦。想来你和未来嫂嫂定是琴瑟和鸣,羡煞旁人啰?”沐二姑娘幽幽道,海浪不停拍打着她那玉琢的脚趾,腿踝纤长,足弓诱人。

“其实嘛……事实上我们——也才订婚几天,认识也不久!”释白扬道,此时低矮土墙翻来一人,爆豆般女声刺入耳膜。

“没见我路都走不动了么?大老远来不陪人家逛街连搭把手的眼色都没有,真是木头疙瘩脑袋!”一名貌似路人的平庸女子踉踉跄跄将大包袱甩向释白扬便啧啧道,“这岛上的胭脂水粉物美价廉,绸缎首饰式样比起京师的还时新便宜,足足省了我一百两银子呢,这钱能把我们未来宝宝养到周岁了!还有一个道士在榕树街卖卜算卦,一幅画居然要一百两黄金,我看都懒得看!哎,这位姑娘你没囤点饰品?”说罢自来熟拽着沐二姑娘喋喋不休。

来人乃释白扬未过门的妻子阿琼——崔财主的孙女,三句话不离银钱财货还得理不饶人,与沐二姑娘相比真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可谁让释家家道中落了呢,婚前花前月下时便如此市侩世俗,婚后柴米油盐浸染后那该如何是好!释白扬一声叹息,不再言声。

沐姑娘礼貌应声,寻思对方话中有话,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原来阿琼姐你已经珠胎暗结怀了他的骨肉?释公子,你可不老实哦!”接着偷偷朝释白扬竖起大拇指又扮了个鬼脸。

“哪有,我还是黄花大闺女呢!就打个比方,你们想哪里去了!”阿琼道。

“我可是不越雷池半步,非礼勿视!”释白扬忙不迭解释。

“我家中琴棋书画、古董文物、神兵利器也不少,不如明日二位同到寒舍品茗叙话,如何?”沐二姑娘诚心相请。

阿琼摆摆手,道:“琴棋书画、古董文物还是免了吧,我一看头就发胀。我还是去枫树街皮货铺淘件貂皮围脖实惠,白扬你去了就等于我也去过了,什么高桥流水的曲儿咱听来都跟催眠曲儿似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天快黑了,我得回家练琴了,否则又得挨罚了!”夜色渐浓,沐二姑娘一路碎步,没入黑暗中,仿佛从未来过。

释白扬心下暗喜,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和沐姑娘接触了,可毕竟不久要入赘崔家,自己无论多么卖力走镖也无法偿还如山的债务,也不晓得阿琼图自己什么,他的心沉了又沉,天更暗了。

2

次日正午,荒无人烟的南山湾,一座幽深静谧的豪华庄院依山排布。门前垂柳依依,夏蝉噪鸣声声。

吱呀——沐家气派的铜环大铁门探出一个白发管家,做了个请的手势后道:“请进请进,灵儿小姐已恭候多时了!”老管家指明了方位便钻入耳房。

释白扬心道原来沐姑娘芳名灵儿,这名字和她性子倒贴切。他穿过花木扶疏、假山琳琅的庭院,绕过流水淙淙的人工湖,心道真是个大户人家,寻思间泠泠优雅琴音渐显。

一袭红色深衣的沐灵儿静坐绣楼调弦弄管,见客来忙起身点茶,笑迎:“释公子真是个妙人,说不带嫂嫂还真个就不带!”

“莫要再取笑我了,为了替家父还驴打滚的债务,我……我才迫于无奈入赘崔家!”释白扬落座品茗,想想将来几十年味同嚼蜡的婚后生活便后怕,颓然道,“可恨我堂堂七尺男儿却无法改变命运的安排!”

“怎得不能改变?大姐嫁去京师后这偌大家业就我一人守着,也没个男丁。爹娘在世时我年岁小,没来得及张罗作伐央媒这档子事,公子若是不嫌弃小女子蒲柳之姿退了亲只管搬来便是,我们家还没强迫人入赘的习惯!”沐灵儿珠泪点点,委身怀中,一副任君采撷之态。

女子若有若无体香袭来,佳人相拥,金玉满堂,夫复何求,释白扬迷醉温柔乡,喃喃道:“我飘零半生,今日方有归宿。灵儿,真想地老天荒,永远和你一起!”

“自看到你那一刻起,我就认定你是我托付终身之人!”沐灵儿贴着面前男子宽阔胸膛,柔情似水道,“那你如何安置阿琼嫂嫂呢?”

释白扬被女子几绺发丝扫得脖颈痒痒的,四体百骸无比舒泰,整个人好像飘在了云端,冲动道:“我和她本就没有成亲,连休书都不消写,解除婚约不在话下!要是姑娘能资助我开家镖局,个把月也能还崔家的银子,年底连本带利一发奉还!”

沐灵儿道:“何必去风吹日晒去走镖,让我一人独守空闺,还要等一个月那么久!我的就是你的,尽管上账房支千两银票先去使,不够再来取,咱俩还分什么彼此!”

释白扬也不信世间有财色送上门的好事,疑惑道:“灵儿,你怎么有那么多钱?你该不会不是凡人吧?我不会在做梦吧?”说罢狠掐自己大腿,嘶——好疼,无比的真实。

“我不是凡人还能是什么?神仙?妖怪?不信你摸摸我的心,还砰砰跳个不停!”沐灵儿嗔怪起来,硬拉着男子手摸自己,慌得他缩手插兜,她转喜道,“方才我是试你的,还好你把持得住,否则本姑娘可要你好看!原以为你也是那种色迷心窍的登徒子,没想到还是坐怀不乱的真君子,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多谢娘子眷顾,我只需借三百两纹银还债,多一分都不要!我去去就来同你完婚!”释白扬心道方才差点欲火焚身,真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啊,遂支了银子,依依惜别。

3

释白扬旖旎行过大路,穿过闹市,寻遍三街六巷也不见阿琼,转至歇脚的悦来客栈还是没见人影。

璇玑县衙门口一群人挤挤挨挨指指点点,释白扬挤进去凑热闹,当中赫然一张寻找自己的告示,上面说他已失踪三日,可临走之前沐家自鸣钟明明只过了一个半时辰。

释白扬说明身份,被官差带进县衙花厅,满面泪痕的阿琼一把上来急扯衣袖捶道:“相公,你这三天死哪儿去了?害得我好找!走,我们现在就回京师成亲!”

释白扬拭去未婚妻脸上泪痕,道:“崔家替家父还债的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我马上把钱还你。成亲——是不是有些草率了?以后即便我们做不了夫妻,也可以是很好的朋友,起码彼此都获得了自由,你可以任性地逛集市了!”

“我们崔家给你吃给你穿,你却吃里扒外!你这个杀千刀的,我和你拼了——”阿琼心内成灰,一腔爱心全付了流水,撸起袖子一顿粉拳打来还不解气。

“谁在吵吵闹闹的?”睡眼惺忪歪戴官帽的郑县令踱到花厅眼珠滴溜一转,命人斟酒布菜款待,语重心长道,“原来是世侄女婿啊,阿琼是胳膊上走马的性子,白扬你也莫见怪!先小酌一杯润润喉,我这世侄女刀子嘴豆腐心,不过阿琼以后你也得学着体贴人,不能总喊打喊杀的!”

阿琼道:“干爹,你怎么向着这个白眼狼啊,外人面前也不护着我!”

“郑县尊,我喜欢的是灵儿姑娘,求您老开开恩吧,阿琼我一定会补偿她的!”释白扬酒盅见底便晕倒在地——看来蒙汗药才是大杀器!

郑县令阴阳怪气道:“连本官的世侄女都敢欺负?谁不晓得在璇玑县大老爷我就是王法!给我绑了,关进大牢,洗涮干净!”数名精壮衙役二话不说押走释白扬,花厅仅剩阿琼和郑县令二人。

“哈哈哈,还是干爹有办法,我爹就只晓得搭上嫁妆和女儿才骗过这穷小子!”阿琼奸笑道,“他和爷爷生年相差整整一甲子,又都是子时三刻出生,等到了夜里子时,剜心做药引爷爷就可以度过难关了。来,干爹,我敬你三杯!”说罢浅斟一盅,灌入檀口中,转喂入郑县令口

中,丑态百出——原来二人早就明铺暗盖,轻车熟路了!

死囚牢里阴森潮湿,迷迷糊糊中释白扬梦见和白衣飘飘的沐灵儿陪着他们的三个孩子在假山间轮流蒙眼捉迷藏,两女一男都可爱至极,自己不时捏捏他们肉嘟嘟的小脸。下一刹画面却变成黄沙漫天的沙漠中,红衣似火的阿琼抽刀指向自己啐道:“释白扬,你坏我清白,始乱终弃,我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受死吧!”说罢颈间吃痛一道血痕印出。

睁开眼一股牢里特有的腐烂味儿钻入释白扬鼻中,此时意中人沐灵儿用匕首割动绳子,绳子带动脖颈收紧勒出一道痕。

“你醒了,相公,我来救你了!”沐灵儿已将绳索麻利割断,扑入爱人怀中,“崔阿琼和狗官早就勾结好了要把你关进死牢,过了子时拿你当雪戎鞑子处决,实则是为了剜你的心给崔老太爷做药引子。走,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释白扬不解道:“为什么他们偏偏选中我?”

沐灵儿拉起释白扬,边走边解释:“因为巫医说你和崔老太爷是同月同日同个时辰出生,只是差了整整一个甲子!”

二人冲至死牢门口,释白扬见牢门紧闭铁窗完好顿觉怪异,沐灵儿该不会是妖魔鬼怪吧?他一把推开意中人惊道:“不,我不走!你是怎么进来的?你究竟是谁?为什么总缠着我?”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是一个孤魂野鬼,上月初八亡故,因黑白无常最近在西方地狱考察,所以可以在阳间多待几个月。你们凡人会落井下石尔虞我诈,可我只会一心一意对你好,不会伤你害你半分!”沐灵儿杏眼噙泪,深情道,“难道你也同凡夫俗子一样认为鬼和人不能结合么?难道你就心甘情愿被心肠歹毒的未婚妻谋害性命么?”

温柔体贴、多情妩媚的沐姑娘是那么的真实和真诚,而人间却如此虚幻和虚伪!释白扬遂下定决心道:“我的好灵儿,我们一起走,哪怕共赴黄泉也在所不惜!”

二人携手穿墙而出,郑县令和阿琼已带着刽子手挥舞着明晃晃的大刀,众衙役张牙舞爪拦住去路,释白扬抽剑三下五除二击倒刽子手和衙役。郑县令和阿琼噗通跪地求饶,卑微至极。

沐灵儿道:“相公,你来选择这对狗男女的死法,交给我来动手就行,免得脏了你的手!”

“算了,灵儿,饶了他们两个吧!”释白扬还是难以下手,携手沐灵儿奔至大门外。

郑县令吹胡子瞪眼道:“还不去镇江金山寺请觉远大师出面,只有他才能斩妖除魔!”衙役们不顾夜色深沉飞也似齐齐离衙。

沐灵儿遮住爱人双眼,纵身一跃腾空而起,释白扬听得耳边呼呼风声想来外面景物瞬息万变,几个呼吸后睁眼已至南山湾沐府,二人衣衫已自动变成婚礼服装。

四处张灯结彩,红烛高挂,二人被簇拥着入了洞房。释白扬道:“鬼魅擅自动用私刑处决阳世之人不会受到冥府处罚么?”

沐灵儿道:“冥府可没阳间这么多臭规矩,相反处决恶人还会受到表彰呢!”

“那我勉为其难也表彰表彰你吧!”

“怎么表彰?”

“表彰你亲我三下!”

“有你这么臭美的嘛!”

但听得啄吻声雨点而下,不晓得谁在表彰谁。二人不分昼夜抵死缠绵,天黑天光浑然不觉。

4

不觉已过旬日,释白扬、沐灵儿自是蜜里调油、如胶似漆。秋风飒爽,漫山金黄,一片丰收景致。二人快马扬鞭,猎获甚丰,欢声笑语,缓辔徐行。

“常言道鬼阴气重会损人阳寿,还说白日无法见到鬼,可这些对灵儿你全不适用了呢?”释白扬道。

“人有善恶,鬼也一样,我不想伤你你自会身体健康。可若是你有了二心,始乱终弃,想多活一刻都难如登天!”沐灵儿道。

释白扬打了个寒战,哆嗦道:“你可别吓我,既然已经决定跟你长相厮守,我自然不会怕死,可你也没必要辣手摧花吧!”

“哈哈,你也能叫花?最多只能是枯枝败叶吧!放心,你答应和我一起,也不用你死,只是我们一起做夫妻的日子不多了!”沐灵儿道。

“不,我要和你做长久夫妻,有什么法子么?”释白扬道。

“办法倒不是没有,只是太委屈你了!”沐灵儿略显犹豫,说话间前方烟尘滚滚一辆马车驶来,阿琼同一个肥头大耳手持禅杖的和尚跳将出来。

“孽障哪里逃,且吃贫僧三十禅杖!”胖和尚立定大喝。

“觉远大师,不是来之前你说要打那个女鬼三百禅杖的嘛,怎么又变三十禅杖了?”阿琼道。

“洒家是为你考虑,咱可是按禅杖收费的,三十下她早就魂飞魄散了,根本没有必要打剩下的二百七十下!”觉远大师看似通情达理,难不成想趁机勒索、坐地起价?

“臭秃驴,抢钱啊?哪有降妖除魔按招数收费的,反正你来也来了,本姑娘可是一文钱也不给,降不住鬼魅,你就是打三千、三万禅杖也得去西方极乐世界报到去!”阿琼道。

“我当是什么世外高人,原来是个呆和尚,我来对付他!”剑光一闪,释白扬已掣剑在手丁零当啷与禅杖交锋无数,咄咄逼人,不给对方留一丝喘息的机会。

阿琼奚落道:“觉远大师,你连区区一个凡人都对付不了,还谈什么降妖除魔,这大师的名头不会是打点名门大派骗来的吧!”

蓬——禅杖头部弹开,露出中空,一股磁力吸吞下剑连身带柄被锁入杖内,释白扬没了兵器立转下风。电光火石间觉远一记肉掌轻按释白扬眉心,释白扬瞳仁映出彩色,倏然掉头使出行云流水的达摩拳、罗汉掌,密不透风攻向沐灵儿,仿佛素不相识一般。

“相公,我是灵儿啊,你怎么连我都认不出了!”沐灵儿不想伤到爱人,凌波微步,左躲右闪,暗忖道:释白扬突然精通佛门拳脚且身手不在自己之下,这和尚有些道行!

觉远胜券在握,狂笑不已:“哈哈,洒家扮猪吃虎你们就着道了!现在释公子已经吃了俺一记无上神功大手印,归化佛门,才用二十二招。贫僧嘛就消消停停观赏风景,等你们比出胜负再动手!”

沐灵儿念念有词,瑶琴自马背行囊内飞至手中,轻轻一拨,飞瀑落珠声摄人心魄,众飞天魔女乱舞魅惑众生。释白扬眼前浮现幻象,收住拳脚,情不自禁跟着旋舞起来,已然对灵儿构不成威胁。琴音陡变雄壮激越,如万马奔腾,刀剑铿锵,禅杖飞至半空,随着乐音飞舞不止。

觉远蹿跳飞追,偶有几次只摸到杖柄又滑脱了:“洒家的金刚降魔杵,别跑呀,你他娘也着魔了!”

“老秃驴,你不好好吃斋念佛反倒来管我的闲事,还有什么道行尽管使出来吧!”沐灵儿道。

“看来非得洒家出绝招,你这个冤魂才知道什么叫佛法无边!金刚狮子吼——”觉远运气吐纳,大吼一声,风云变色,真气将周遭枯枝败叶卷成无数小团,如千万柄利器四面八方朝沐灵儿疾射去。

沐灵儿琴弦愈拨愈快,金刚降魔杵替她挡住不少落叶。突然脚下大地裂开,万道七彩佛光射来,乃是七彩舍利子所发。

沐灵儿被佛光震伤跌倒,四肢无法动弹,襦裙已被鲜血洇湿,哀求道:“大师,不……不要伤害他,都是我自己的错!我活着的时候无人眷恋,死后才得此良缘,求求你,成全了我们吧!”

“释檀越是凡人,洒家保证不伤害他。鬼魅,你不该出来诱惑凡人,还不速速回归地府,小心不得超生!”觉远已心生恻隐,可职责所在,只好善意提醒。

“觉远大师,灵儿并没有害过我一丝一毫!”释白扬抽出一支箭,以箭镞顶着自己喉头威胁道,“如果你不放了灵儿,我就自戕而死,你觉远大师也脱不了残杀无辜的干系!”

“痴男怨女,生死相随,实在是太感动了!别伤心,洒家算算啊!”觉远念念有词掐指一算,小眼眯作一条缝,道:“两个月后的九月初八,黑白无常归位,到时灵儿会被安排投胎到剑南一户人家,你们活着也可以在一起。可是释檀越,你愿意苦苦等她十来年吗?”

“死我都不怕,还怕活着等他几年么?我明日就搬到剑南,默默守护灵儿长大直到我俩成亲,今生今世我释白扬非灵儿不娶!”释白扬道。

沐灵儿通情达理道:“觉远大师,太谢谢您了!相公,委屈你等我那么久,若是有更好的中意的姑娘你也可以成亲,我不会强求你的。”

阿琼跑来挡在腻腻歪歪的二人中间,气急败坏道:“你们仨当老娘是不存在的空气么?觉远,你是来抓鬼还是助鬼?你的酬金还想不想要了?”

“人有人路,鬼有鬼道,只要井水不犯河水洒家的任务就完成了,酬金其实洒家一直就没打算要,只是逗个乐活跃下气氛,你以为洒家和你一样贪婪歹毒!”觉远义正言辞道,阿琼仍骂骂咧咧不止。

释白扬与沐灵儿紧紧相拥,声音里满是宠溺和爱怜:“傻丫头,我怎么会喜欢别人呢。只有你才是我生命的唯一,今生今世独一无二的妻子!”

“女娃娃记得千万不要喝孟婆汤,洒家白忙活一场倒不碍事,怕只怕你们二人别变成苦命鸳鸯喽!”觉远叮咛道。

“多谢,大师功德无量,佛法无边!别了,释公子,我们九月初八再见!”沐灵儿喜极而泣,香魂渐渐消散,同清风一道往西飘去,释白扬颊边还留有她未干的珠泪,咸咸的,涩涩的。

5

十五年后,剑南县小河弯弯曲曲,三三两两草庐散布两侧。唢呐声钻天入地,无比欢快。一对新人拜过天地,十指紧扣。十里八乡的三姑六婆叽叽喳喳评头品足,居然还有一文钱彩礼不收的女儿就出嫁的,若非残花败柳就是丑若无盐!

微风徐徐,拂过盖头露出半张鹅蛋脸,一张樱唇娇媚一笑,沐灵儿独有的浅浅梨涡惊掉了四邻八舍那些长舌妇的下巴。三十七八岁仍英气勃勃的新郎官自然非释白扬莫属了,他扶娇妻下岸钻入乌篷船,吱呦——哗——啦,橹摇起轻轻拍水,景物缓缓倒退,扑棱棱水鸟扇动翅膀飞远。

“娘子,我们这才算苦尽甘来啊!”释白扬掀起盖头,捧着爱妻俏脸深情款款道,“能娶到你我真是三生有幸啊!”

“我常常梦到这一天,盼着这一天,以前我总以为这一切只是飘在天边的云,映在水里的月,抓不住摸不着。可今天这一切都实现了,我们可以正大光明得在一起了,再也没有人可以分开我们了!”沐灵儿道。

“我们得好好感谢感谢觉远大师,听说他最近被一个思凡的尼姑死缠烂打,所以挂单到峨眉山普贤寺了,离我们剑南不远。原本要来参加我们婚礼的,可那个尼姑千里迢迢埋伏半路堵他,所以错过了我们的吉时,实在可惜!”释白扬道。

“他赶不来我们完全可以自己去找他嘛,我们又不是没长脚!”沐灵儿冲出船舱,可船却摇摇晃晃,一个趔趄跌入水中。

“大惊喜呀大惊喜,洒家就在你们船下,嘿嘿,想不到吧?”觉远和一名老尼手挽手钻出水面,道:“洒家和婆娘从今天开始就还俗,先备二斤牛肉,烫壶好酒!”

“酒肉少不了你的,灵儿她根本不会游水。大师,先救人要紧啊!”释白扬噗通扎进水里施救,可沐灵儿越沉越深。释白扬水中为她过气,过了几次气后自己实在浑身乏力,迷迷糊糊没了知觉。

再次睁开眼,阳光刺目,释白扬发觉自己躺在京师镖局大院草地上,两女一男三个孩童围着叽叽喳喳不停,大的十二三岁,小的两三岁,七八岁的是男童,同之前璇玑岛大牢那个梦一模一样。

“爹,你醒了?娘,快来看爹爹呀!”

“总镖头,你没事吧?你这次昏的时间越来越长了,都有五天了!”操练着十八般兵器的镖师们也围了过来。

绾着高髻妇人打扮的中年阿琼双手粘着面粉赶来,喜道:“相公,想吃点什么?我现在就给你做!”

眼前的阿琼完全是贤妻良母的典范,哪里是十五年前那个心如蛇蝎的阿琼?释白扬惊道:“阿琼,难道我和你一起生活了十五年?可今天是我和灵儿大婚的日子呀!”

阿琼哭天抹泪道:“自打璇玑岛回来你买了那幅画就经常昏倒,神智错乱。成天铃儿铛儿的,这么多年我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容易么,这日子没法过了!”

释白扬道:“什么画?我怎么不晓得?”

“爹,就是这幅值百两金子的名画!”亭亭玉立的大女儿气鼓鼓撇下画,显然在替母亲抱不平。

释白扬思来想去记起与灵儿海滩叙话时阿琼提过一嘴价值昂贵的画,他低头望向脚下的画,但见画中:海天一色,浩淼无边,沙滩边那个令人神魂颠倒的赤足少女赫然在中央,右上角一行题跋“此女乃梦中景象,沐风浴光,灵动美艳不可方物,可名沐灵儿。堆云洞云飞子书!”

难道沐灵儿只是自己根据画中女子臆想出来的?可再细看画中的沐灵儿却对着他抿嘴一笑,诱惑无限……【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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