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南(第二十八章)
劳燕分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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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亮的时候,依路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楼上楼下绕了几遍,每走进一个房间,她心里的悲凉便更增几分。方一年而已,墙上那些涂鸦,颜色还是那样鲜明,乖乖的樱桃小丸子此时仿佛正睁大了双眼在笑话她:你这傻女人,你要这坟墓一般的房子有何用?
是啊,留在这么个地方又有何用?难道也想要沉埋于这诺大的坟墓里吗?
恰在此时,电话响起,依文说姐,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这几天眼皮跳得利害。
是了,是了,自己还有家人,怎么样也不会是孤苦无依。
“我能有什么事?就是马上要考试了,我这几天紧张得很,你不用担心我,同爸妈讲他们也不用担心我。”依路说来,几乎是不假思索。
挂断电话,她又爬回顶楼去,有晨风拂来,那么脑袋里就必然要填满些东西。太阳马上就要出来了,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即将是新的一天。
依路倚着栏杆站了会儿,轻轻呼了口气,然后慢慢下楼来,推开卧室门,将戒指从指间除下来放在桌上,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除了随身衣物,其实也并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她的,末了末了,还是同方搬来那天一样,仍旧只是一个轻便的行李箱而已,她将行李箱般到楼下,然后窝入沙发里,给宋远竹打电话。
到了此刻,她觉得已没必要再继续流泪了。错了就是错了,这场错败最根本的缘由也是因为自己——那个幼稚的、天真的、虚妄的、没有分辨能力的自己!
一个钟不到,小刘的两轮摩托便到了院外,挺着大肚子的宋远竹从车上下来,跑上来拥抱了依路——说来,这一程依路好似是拼尽了全力,但所谓逃离,无论你想要怎样的仪式感,结局也就短短几分钟而已。几分钟过后,所有的虚妄与想像便一一破灭殆尽,世界还是那个世界,现实间的汽笛烟尘仍旧真实与俗凡不已。
依路说,帮我找一间房子吧,不用太大,能安下我就行。
一碗热面下肚,对面的俩人忧心忡忡。
没有关系,依路冲他们笑笑,我只是需要闭关几天,特考试时,我定会满血复活。
劳燕分飞二)
手机再开机,已是一个星期后。依路也没想到,自己这样一颓废,竟然直接误过了考试时间,一年的努力,最终还是成了白费。
班主任告诉她,没有关系,成人高等院校的招生门槛没有那么高,你想读哪里的学校?学校给你开一张推荐信,只要付钱就可以。
是了,只要付钱就可以。依路现今最不缺的,应该就是钱了——戴文在短讯里说,我同意放你自由,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依路的手机一直关机,所以没回,再开机,短讯息提示,她的银行账号里多了一大笔钱,那是一笔可能依路穷其一生,也无法挣得的钱。依路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坐在床沿给戴文回信息。
她现在一想到他,胃里便开始翻腾,但有些事,是必须要了结的。你备好资料,越快越好。依路斟酌了一番,按下了这一行字。
然后打电话给班主任,说我想要找一个离这里很远很远的院校,专业嘛,就学前教育好了。
做完这些,依路感觉浑身乏力,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方便面的气味,宋远竹例行在外面敲门:“林依路,你还活着吗?”
依路唔哝着应了一声,站起身来。这个屋子真窄呀,转过身就是洗舆间,镜子里的人,头发蓬乱,面容憔悴,眼眶下一抹深沉的黑印吓了她一跳。
“就算直接剪断这几年,你亦不过才二十几岁,你还是年轻的你,一切都还能重新开始!”
宋远竹站在身后,望着镜子里依路的“脸”,作势挥了两“巴掌”。
依路对着镜子目光空洞地笑了笑,种种缠绕难堪倏尔无声黑白......
出乎依路意料的,是戴文后来竟然托了青姐来找她。小店的餐桌上,依路摊开那纸协议,径直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公司里人人在传,说是因为戴总找了小三,你才要同他离婚......”青姐轻拍了一下依路的背,“男人嘛,很难有真正靠得住的。我建议你以后向我学习!”
依路点头笑笑,站起来送青姐。
青姐走出几米,又折回来:“那个向南,你还有联系吗?应该是钻房的同事同他讲了这件事,他前几天冲进公司将戴文给打了。戴文没还手也没报警,你看你要不要问候人家一下?”
依路愣了一愣,那人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是否救赎与被救赎也会成为一种习惯?如果说他们后面还有联系,那也不过只是节日间几句客套的祝福而已。
她将远行,过往的一切,就让它统统止步于过往吧!没有谁,注定一生都要立在别人的阴影里。
如一年前一样,再见的那天同样阳光猛烈,依路戴了副大大的墨镜,戴文便在他的视线里只成一味暗影,手续办完,再无纠葛,两人全程没有一句交谈,步出大门后,也终将各自天涯。依路走到垃圾桶旁,将那半张照片撕碎后扔了进去。
或者吧,这就是命数,从依路坐上列车南来的那刻,从依路身着工装懵懂进入职场的那刻,从那样暧昧光阴里她投出朦胧一眼的那刻,便已注定了这场劫难。
救赎的路,依路决定自己走。
当第一缕秋风吹入宋远竹与小刘的小店时,依路已备好行装准备乘车北去。
所谓天涯,其实也并不远。宋远竹话音才落下,列车却已驶去很远很远,这一次,依路没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