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4-14小叔的一辈子

2020-04-14  本文已影响0人  雪木912

今天上午,殡仪馆的车拉着小叔的遗体去火化,上午9:50,我看见堂哥学伟抱着骨灰盒出来,曾经有血有肉的一个人,这时,变成了一抔骨灰。回老家,堂哥把骨灰盒放入棺材里,在吹唢呐人的呜呜声中,棺材徐徐落入砌好的墓穴中,随和,钩土机张着大铁臂,把周边的黄土覆盖到上面,最后垒成一个坟丘。

小叔的一辈子,盖棺论定。坟丘,是他的归宿,他的坟丘旁边,有他早已经去世的父亲,他的哥哥,他的妻子,他的小儿子。

来来往往,生生死死,几十年,一辈子,不过刹那间。

我呆呆地看着,知道我们都要走向这里,满眼蓬蒿共一丘。

我想起了自己的16岁,那年夏天,自己在老家的院子里整天忐忑不安,心神不宁,盼望着录取的通知书,不知道是否能被报考的中专学校录取。

迟迟没见通知书,在我的忧虑中,有天上午,突然见小叔喜咪咪回老家了,到了我们家。他一进门就大声说,高兴地嚷道,**(就是我)被录取了,教委门外公布了。那时的我,在做着各种最坏打算的我,在担惊受怕的忧虑中,一个心终于落地了。得知消息的母亲赶紧烙菜饼子给小叔吃,小叔高谈阔论着,父母在旁边一脸笑脸地看着他,他说,我们终于出个大学生了。那年,我16岁,小叔应该54岁。

小叔在西藏当兵,复员后由于文化太低,没有关系,分配到农业局上班,看大门。虽然是看大门,在那个时代,那可是有工作人员,小叔在当时我们老家,是吃商品粮的,是城里人,是让我们农村人羡慕万分00的。小叔每次回去,基本上都是高高在上的。

时代在变。大伯家的大堂哥,在村里混的不错,看不惯小叔的做派,两个人有时会掐架。

那时的我家就比较穷,小叔开始时有点看不起我家。我记得有次在门前水坑里洗澡,我被小叔家的小儿子按在水里取乐。

世事无常,小叔家的小儿子不知怎么得了精神病,他家花婶和大儿媳妇去武当山烧香祈福的时候,不幸出车祸去世。,小儿子得精神病,老伴和儿媳妇因车祸去世,这真的是一个人家的惨剧。当我20岁毕业再见小叔的时候,他可能已经从痛苦中走了出来,,还像往常一样高谈阔论地对当时的人和事指指点点。

时代在进步,我们这一代人都在长大,农村也在慢慢变化着,生活比过去好多了。慢慢变老了的小叔每次见到老家人,仍然喜欢高谈阔论着,脾气是改不了的,但老家人中,一些侄子们都已经对他不以为意,个别有能耐的侄子甚至有点瞧不起他了,但碍于面子,表明上对他还是模棱两可地尊敬。

我记得当我把父亲接到城里我家时,大伯,小叔到我家来看父亲。他们兄弟三人坐在沙发上,闲谈老家的人和事,那是多么温馨啊。那时的我,不懂得兄弟感情,越到老,越弥足珍贵。如今他们三个,都故去了,再也听不到他们畅谈家长里短的声音。岁月的风浪,席卷人世间的少年,壮年,老年,毫不留情,没有余地。

小叔在花婶去世多年后,可能一个人孤独,就找了个农村老太太当老伴。他把手里的一点点积蓄,给了这个老太太花,引起了族人的非议,每次回老家,老家的堂哥,堂侄都在说他不顾自己的孩子和孙子。听说,在去年他原来单位的宿舍拆迁中,分给他6万拆迁款,他把一半给了他后来找的老太太,而当他年底有病并且病情加重的时候,被老太太家人赶了出来,他没有地方可去,只好到自己的大儿子家。据说小叔几个月卧床不起,他在世的唯一儿子-我的已经50多岁的堂哥照顾他,直到在一个下午的黄昏,他闭上了眼睛。

我在想,村南边的坟地,小叔埋在那里,小叔的小儿子也在那里沉睡几年了,小叔死去20多年的妻子和大儿媳妇坟上的荒草经历了几载春夏秋冬的轮回。小叔的一家,四个都已经静静地躺在那里,互相陪伴。世上,他的两个已经四五十岁女儿经历生活的风霜:一个在外面飘零无儿无女,一个离了婚得了轻微的精神病,他的大儿子,已经50多岁了,得了高血压。每个人,悄悄过着各自的生活,也都在一步步走向那个归宿。年少时光犹在眼前,再看时真是物是人非,人都已经故去,怎不让人唏嘘。

小叔的一辈子,没有可歌可泣或其它精彩的故事,只是在生活的底层卑微地过着,在凑合的生活角落里过了一辈子。他的去世,除了他的子孙,除了他的族人,很多人不曾知道世上曾有这么一个人。多年以后,逝者日益疏,人们会慢慢淡忘 ,甚至不知道一抔黄土下面埋得是谁。

小叔的一辈子,戛然画了句号。

小叔的一辈子,任熟人怎么评说,他都不予理会了。再过多少年,熟人也要遗忘他了。

我们的一辈子,何尝不在匆匆而过。一辈子,弹指间,作为底层,作为普通的平凡人,卑微中,无声无息中,倒下,遗忘。

活着,可以回顾过去,可以望向未来,最重要的,还是在当下的每个日子,好好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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