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修鞋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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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六点,老丁头吃了一个馒头,喝了一碗粥,夹了几口咸菜,就放下了筷子。
“今天怎么吃这么少?”老伴丁婶边摘下围裙边问他。
“没什么胃口,你别忙乎了,趁热乎也喝碗粥。我今天早点走,兴许能多碰点活。”说完,他撩开门帘,到院子里推出他的倒骑驴修鞋车,去他常去修鞋的巷子口。
此时,他的那张犹如核桃皮似的沧桑脸上满是愁容,黝黑的手掌上布满了一条条崩裂的黑色细纹。
老丁头住的这个地方是片老区,当初有人要征地盖大楼,有几户钉子户要价高,开发商找了几次没谈拢,所幸就放弃了他们这边,把他们的周围都开发了,留下他们这片。
等四周高楼都盖起来后,阳光都被高楼遮挡,他们一整天见不到日头,就像一座座鬼屋,住在阴森森的大坑里,再也无人问津。
慢慢的,家里经济条件稍好些的搬走了,那几个钉子户也在别的地方买了房子。
空下来的老房子因为没人打理,有的人家房顶塌了,玻璃窗碎了,院子里的荒草有一人多高。
老丁头老两口是没搬走的十几户人家之一。不是他们舍不得这里,实在是老两口没有那个能力。
他们俩是下岗职工,老丁头弄个修鞋摊,丁婶在一个小饭店做帮工。俩人赚的都不多,零零碎碎一个月能够七千块。他们每月只给自己留一千生活费,其他的都存上,给儿子攒买楼和娶媳妇钱。
今年五月,儿子来电话说已经看好了房子,首付80万,老两口把一辈子攒下的50万都寄给了儿子。
这几个月,省吃俭用,刚攒了不到两万,儿子又来电话了,女朋友要彩礼钱13.8万。
一夜之间,老丁头愁白了头。昨天夜里,他醒了不下五次,一个人在外屋坐着抽烟。他们手里只有2万,那11.8万,他不知该去哪借。
他想着找大舅子帮帮忙,毕竟,他上学的时候,他和妻子没少资助。可他记起,春节的时候大舅嫂强调了几次没钱,还说现在即使有钱,也绝不外借。看来,大舅嫂那话是对他们夫妻俩说的。
要不再去弟弟家看看?可弟弟听说刚买了新车,估计手头也没啥钱了。
哎,老丁头终于体会到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滋味。就在老丁思绪陷在筹钱的焦虑中,“砰”他扶车的手一震,一个尖刻的骂声传来。
“死老头,想死吊你自己家房梁上,别在路上祸害我。”老丁头一看,原来自己刚才想事走神了,三轮车子被后面的车撞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老丁没与他争辩,赶紧弯腰行礼道歉。
男人骂骂咧咧地将车开走了,老丁转过身,又骑上车,来到他的摊位。
他把地方扫干净,将擦鞋工具拿出来摆好,开始期待生意能早点上门。
不知是他的祈祷起到了作用,还是他今天的运气不错,还真有几个早出的人上门来修鞋。
老丁头的手艺很好,附近的小区只要有活儿都来找他。今天来的活儿都是缝缝贴贴的。
十点多,老丁头刚闲下来,来一个老哥,让他给他的鞋粘个底,说他的脚有点儿特殊,走路用劲不均,鞋穿着穿着就偏了。
这位老哥有六十多岁,双鬓长了不少白发,但人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说话亲和,一看就是出身不错,像从机关走出来的领导。
他们从聊修鞋到聊小区开发。自从这片被开发商放弃之后老丁绝口不再提征地的事,今天许是和这个老哥投缘,他就把自己知道的开发这里的弊端和好处都给老哥聊了。
就在两人聊得热火朝天之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来,“老头,看看我这双鞋能修吗?NN的,昨天被那老王八蛋给我弄坏了。”
老丁头抬起头,看到一个满头黄毛,耳朵上戴着一个耳圈和一个耳钉的半大小子站到了他的面前,最让人讨厌的是这小子还嘚瑟地把大脚丫子放在了他的修鞋箱上。
老丁头看了一眼,说:“脱下来,能修。”说完,耷拉下眼皮,从后面拿出一只拖鞋放到男子面前,开始在工具箱里找着工具。
“老头,知道这些多贵吗?三千多块呢!像你这样的穷人,恐怕一辈子都没看过吧!”
老丁头似乎没听到她的话,拿过年轻男子的鞋,专心致志地修起来。
一旁的那位老哥似乎对年轻男女的言行很是不赞同,双眉紧皱,不悦地说:“年轻人,你兜里的钱有几分是你自己挣的?有可嚣张的资本吗?”
正在一旁打情骂俏的小情侣听到老者的话很是生气,立刻穷凶极恶地说:“老东西,和你有啥关系?我爸可是天星集团的财务经理,天星集团他说了算,信不信我让我爸整得你家破人亡,死无葬身之地?”
老者听了他的话似乎挑了下眉梢,又瞬间恢复无常,慢声问:“你爸是谁?”
黄毛梗着头,说:“我爸是肖奎。咋样,怕了吧!”
老者挑了挑眉,“肖奎?”那个对他总是点头哈腰的,和妻子有点关系的远方亲戚。已经有人反映他工作不作为,整天就知道附言趋势。
老者拿出手机,拨给了人事经理,对他只说了一句“让肖奎走人。”
黄毛似乎听到爸爸的名字,觉得自己可能连累了爸爸。他立刻气势汹涌地问:“你是谁,为什么开我爸?”
老者看着黄毛,慢条斯理地说:“专管你爸的人。”说完,又和老丁聊起来。
黄毛一下子有些傻了,磕磕巴巴地说:“别,你别开我爸呀!”
老者没在理他,只是继续和老丁聊天。当老丁把贴好鞋底的鞋递给他时,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对老丁说:“老哥,别埋没了你的才华,来我公司吧!这里,用不了多久,也可以开发了。”说完,大踏步地离开了。
老丁看着老者的背影,那干涸得犹如死鱼一般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