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妹
入夏,整个村子弥漫着蛐蛐儿毫无节奏的聒噪。人们结束了一天的乏累,梦里都飘着稻香。
深夜,老赵家亮起了灯光,伴随着微弱的几声低吟,老赵冲到了后院福全家大门,接连不断的敲打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将两个熟睡中的孩子送到了二弟家。老赵坐到马车上,此刻,紧紧握着满头大汗,死死咬住嘴唇的妻子,不停地安抚到:“再忍忍,马上就到了医院了!”
老赵――个子不高,没什么手艺,却写得一手好字。之所以被大家称为老赵,是因为其为人厚道,三观极正。年轻的时候,四处奔走,经手之活,无一不令人佩服!
但偏偏一点让人诟病,老赵家没有儿子。亲戚邻居时常劝老赵再要一个。
空旷的道路上,传来婴儿大声的啼哭。孩子在马车上降临了。“素芝,是个女儿!”老赵妻子一怔,她希望这胎是个儿子,尽管心里她更喜欢女孩多一点。
老赵家生了第三个女孩的消息一夜间传遍了整个村子。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时代,着实让素芝增添了不少压力。
外人口中的闲话并没有给赵家带来多大的影响,月子中,丈夫对小女儿疼爱有佳。许是老三的年岁和上面两个女儿相差的多,对子女极其严厉的老赵,对小女儿说话的声音都异常温柔。
素芝虽没太多文化,却给三个女儿起了较为文雅的名字。赵佳荷,赵佳莹,赵佳兴。寓意家和万事兴。
佳荷长佳莹两岁。两个小丫头磕磕绊绊,一路成长,嘴没少吵,架没少打。常在雨天,看见老赵手臂夹着俩把大伞,手里拎着小棍,守在校门口,俩姑娘放学后背着书包打着伞,老赵肩上抗着两架26自行车走在泥泞的小路上。
那几年,老赵包了几个小活,素芝在城里二姨的帮助下,学会了裁剪新式流行的时装。赵家买了台熊猫牌电视机,成为了村里不可多得的万元户。
佳兴也上了小学。赵家姐妹在学校里穿着别致的新款套装。在同学们惊呆了的羡慕之中,小佳兴假装淡然的摆出一副养尊处优的姿态,像极了一转身便能挥洒出片片金光的天使。
佳荷,佳莹初中毕业后,便留在家。佳荷生的比两个妹妹漂亮,五官精致,凡是和裁剪有关的女红沾手即来。二十出头,家里前来提亲的不占少数,人人觉得赵家老大心灵手巧,心气极高。不料佳荷却择了个家徒四壁的穷小子。老赵素芝看了这朴实能干的小伙子,点了点头,选了好日子,把佳荷送上了男人的自行车座上。
相比大姐,佳莹的性子更急了些。总是一副当机立断的样子。她不善缝缝补补,却能体会老赵烈日下的艰辛,跟着父亲骑着自行车到很远的地方卖菜。
佳兴考上了大专的那年,村里人羡慕不已。他们又说,别看是女孩,照样有出息。老赵那黝黑的脸上,泛着根本收敛不住的笑意。同年,佳莹也出嫁了。
看着出落成人的女儿们。素芝心里既高兴又不舍。佳莹上车前回头瞥见了母亲的眼里噙着泪花。心里不禁想起了苍耳。是啊,女孩子就如同这苍耳,随着风,飘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落地生根。
年轻的时侯为着过年发愁的老赵夫妇,从此便盼着年节。
佳荷的孩子白白净净,性格温柔,佳莹的孩子瘦小活泼,眼睛滴溜溜的直转。这一动一静的两个活宝让老赵爱不释手,俩个孩子也是粘在姥爷的身上不肯下来。
起初,孩子们刚刚成家,生活拮据,素芝也没少跟着操心。在那个没有电话,通讯十分费劲的年代,老赵常骑着那复古的老爷牌摩托车到女儿家看看。
佳兴毕业拖着行李进门的时候,尾随进来的还有一个高高瘦瘦的同龄男人。老赵上下扫了一遍,恍然大悟的干笑了一声。素芝拽过老赵,将人请了进来。虽说这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候了,可以这般做法,让大男子主义的老赵有点不舒服。
佳兴领回来,不,应该说跟着佳兴回来的的确是位好好先生。凭着这些年对佳兴即小兴兴的态度便不言而喻了。
孩子们的日子过起来了,滋润起来了。老赵夫妇也和孩子们住的更近了。搬家的那天,村里来了好多人送别。他们嘴里不停的念叨着,老赵,你们两口子命好啊。
老赵坐在大女婿的小轿车里,回头望了望远去的村庄,心里叹道:都说女儿是爸的贴身小棉袄,我家这仨,那是军大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