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味伊朗生活的“波斯范儿”——后篇

老城深处的动人歌喉和忠实的大妈粉丝

离开伊斯法罕之前的晚上，我们请阿里帮着找一处别致的休闲场所，以便给我们的旅行画一个圆满的句号。几天的接触下来，我们早已领略到阿里的突出优点：这个大叔，在吃喝玩乐这方面似乎格外在行。按照他本人的说法，在出来作包车司机之前，他曾在一间旅行社工作，这方面的知识应该算是看家本事。但是看看他对美食和娱乐津津乐道的劲头就知道，这家伙对这方面的事本来就兴趣浓厚。

穿梭在夜间的车水马龙，我默默地想起了白天刚刚参观过的四十柱宫。这座秀美的宫殿既是古都伊斯法罕最出名的古迹之一，也是萨法维王朝国力鼎盛的象征。有趣的是，这座宫殿并没有多少金银装饰，反而是满墙的壁画最引人瞩目。墙壁上，国王和群臣齐聚一堂，共同观赏舞女献艺，真是好不快活。宫殿侧面还绘着不少仕女像，整个房子似乎依旧沉浸在浓浓的狂欢氛围中——自古以来，这个民族对歌舞娱乐的偏爱似乎从未断绝过。

下车之后，阿里带着我们从大路钻进小巷，又在巷子里转了好几个弯，最后才在一间餐厅门口停了脚。推开大门，眼前就是一组台阶。阿里神秘地一笑，带着我们直奔地下而去。走完台阶，迎面便是就餐大厅。厅里柱子林立，支起一个又一个中东特色的尖顶拱券。三面围墙累起U字型高台，台上台下都是密密麻麻的餐桌。在中间凹陷的部分，所有椅子都面朝前方，仿佛剧院一样。前排的座位早已坐满了大妈。有趣的是，时间已到饭点儿，但大妈们只在桌子上摆了零星的咖啡和茶水，一点也不着急点菜。除了晚饭，她们一定还在等待其他的一些什么。

不一会，正前方的台子上开始有了人。只见他把二郎腿翘着，低头仔细摆弄着自己的琴弦。直到此时，我们才明白了阿里的用心：这里是一间少有的音乐餐厅。在这个音乐演出并不算很多的国家，聆听现场演奏可算是非常享受的事情了。

我们也找了离舞台近的地方落座，随即叫来侍者点餐。刚把菜单交还，前排的老阿姨们便开始鼓掌欢呼起来，原来是年轻的歌手上台了。歌手身边坐着三名乐手，阵容甚是齐全。歌手本人也卖相甚佳，波斯式的浓眉大眼让人第一眼便见之忘俗。他的开场白驾轻就熟，大妈们看他的眼神也如见到老友一般温柔。显然，歌手应该是长期在此驻唱，大妈们也是餐厅的常客了。

言毕，乐起。琴弦拨奏出极具中东特色的和弦，扬琴的加入让旋律更显动听悠扬。能听到这样美的现场演奏已属不虚此行，但歌手动情的演唱才是这一晚最大的惊喜。他的声音，既清澈洪亮，又带着些撩人的磁性。他的技巧同样令人赞叹，从第一个长颤音开始，我的耳朵就紧紧地被他的歌喉攫住，随着旋律一起升腾到半空，继而轻盈地飞跃都市街巷，跨过山峦沙漠，不断地飘向未知的远方——浓郁的中东风情迅速地弥漫在餐厅各处。

台下大妈们的互动同样十分给力，打拍子、晃身体这种常规套路一应俱全。在接下来的一首曲子里，她们已经开始在歌声间隙集体向着台上喊话了——估计是对歌词的内容做应答吧。有的大妈掏出手机开始录像，有的则突然捂住面庞，双颊一片霞色。看得出来，这首曲子的内容更加触动人心，所以大妈们的互动也愈发热烈。我好奇地问阿里，这曲子究竟唱了些啥？原来，这是一首浓得化不开的情歌。歌手多次重复的内容，正是“我爱你”的意思。难怪大妈们都激动得红了脸。歌手鞠躬致谢时，欢呼声排山倒海地袭来，简直要掀翻屋顶，一些大妈兴奋得不停挥手。若是再来上几根荧光棒，大约就和别的国家的演唱会没什么区别了。

三四曲之后，年轻歌手鞠躬下台，一位西装革履的大叔正式登场。和年轻歌手一样，大叔的外形同样引人注目。他的脸上没有一个胡茬，身上的西装纤尘不染，甚为合身。大叔虽不纤瘦，但也没有伊朗中年男士常有的大肚子，在身材管理方面肯定是下过功夫。大叔的美声唱法中规中矩，台风却比年轻歌手更胜一筹。音乐一响，大叔便气场全开，举手投足间都是标准的中老年妇女偶像范儿。只见他眼波流转，步履回旋，全身上下都浸在音乐里，带感极了。

台下的大妈们对大叔全情投入的表演同样十分受用。除了和音乐一起摇摆，一些大妈更向着大叔不停地发出飞吻。大叔也毫不吝啬，对着台下连连回吻。餐馆的空气持续沸腾，大妈的掌声与欢呼热烈如火。大叔鞠躬的时候，一位大妈将双手交叠在胸口，一脸的沉醉与满足。因为这样的好音乐，所有人在这一夜都过得分外愉快。看着大妈们喜悦的面庞，我自己也不禁跟着打起了拍子，努力地想把自己融化在这活泼的氛围之中。所有人都在这个平淡无奇的夜晚努力地把自己的业余生活过得精彩，这是我对这次餐馆“音乐会”最深刻的印象。

我想起了在伊斯法罕的第一夜，阿里带我们去市中心的三十三孔桥看风景。桥体本身的古朴美感自不待言，但于我而言，这里最有趣的场景当属桥墩子下面三五成群聚会的年轻人：他们有的围炉团坐，一边喝茶一边嬉笑聊天。有的则静静地坐在路灯下的角落，全身心地沉浸在书本的世界里。还有一群拿乐器的小伙子，把两个姑娘围在中间，不停地唱着柔软的情歌。唱到高潮处，小伙子们不停击掌，轻柔的旋律也变成了激昂的说唱。姑娘们腼腆地笑着，绯红的面庞透着遮不住的欢喜。

在这里，每个人都以自己的方式，用心地把生活过出自己想要的味道。

离开伊斯法罕之前，我又去了一次大巴扎，想在临走再买几件工艺品。买好了东西正要离开时，店主笑着端出茶水，招手请我喝一杯。正要拿起杯子时，店主却示意我停下。“还差了一点东西。”只见他转过身，掏出一瓶藏红花，接着把红色的花蕊一根根撒到茶水里。“这样就好了。加一点藏红花，茶会更香的。伊朗人都喜欢这么喝。”

确实如此，加入了藏红花的清甜香气，普普通通的红茶水也绽放出了独特的波斯风味。

从古至今，这些波斯人对生活总有些属于他们的小讲究和小追求。正因为有了这些，他们热爱生活的“波斯范儿”总是散发着让世人赞叹的独到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