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对谈及悲哀的我】
I
那两个幽灵跟了悲哀的我很久,怎么甩也甩不掉,于是悲哀的我想索性停下来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可是一旦停下,他们倒沉默了,直到悲哀的我再次抬脚,他们才继续闷声闷气的谈话。
悲哀的我隐约听得他们仿佛在相互询问对方死了多久。悲哀的我想:莫非幽灵的年龄是以他们死去的年数来计的?
悲哀的我越想越觉得这想法合情合理,无论放在人界还是幽灵界。
悲哀的我一个人走着,就像我往常做的那样,兜里只揣着手机门钥匙和加在一起二三十块的零钱。
他们的声音始终含混而平淡,悲哀的我无法根据声音分辨他们的性别。然而终究悲哀的我习惯了他们的说话方式,他们的吐字逐渐在悲哀的我的耳中清晰起来。
他们都是死于自杀。这无可厚非,身为幽灵,含有冤怨的恨意或未竟的悔意原本是他们的必备素质,悲哀的我想着,不禁放缓着脚步。
可是他们两个再次沉默下去。倒是两个喜欢沉默的幽灵,但是他们跟着悲哀的我却不对悲哀的我说些什么,甚至互相间都很少交谈,未免使悲哀的我认为他们没有尽好身为幽灵的本分。
由此悲哀的我知道他们必定是两个胆小又脆弱的幽灵,在生时就缺乏反抗的勇气。悲哀的我这是有根据的,因为我本身就是如此样的人。我说任何话做任何事都是有根据的。
而且啊,如果你生时是个失败的人,在做幽灵时也不会比较成功到哪里去。
果不其然,其中一个说:“我那时并没有足够的执行力和意志力,我就像一只缺乏勇气的百灵鸟。”
你知道这真是够好笑的。悲哀的我本来约见一个人,却在途中遇到了把自己比作百灵鸟的幽灵。
——哦,悲哀的我这才想起我是要见个人的。
II
由于悲哀的我的无法排遣的悲哀当时正恣意的发作着,我本来仿佛长久都没有出门了,但那次为了见某个也并不是非见不可的人还是不得不让悲哀的我的两腿把悲哀的我从原处带到另一个地方。
听完了那个我此生听过最好笑的一句比喻之后,悲哀的我原本想转头看看能不能看到他们的长相。可是脖子一动也不能动。
我们三个就那么走着,悲哀的我在前面,他们两个跟在后面,除了沉默他们就只会唉声叹气。
当悲哀的我的路越走越繁华,周围的人渐渐多起来的时候,另一个幽灵才怯怯的说道“我最初也以为不公,上天给了我一些才能但却没给我相应的意志,这还不如根本就不要给我高人一筹的才华来徒增我的痛苦;但后来我却不这么想了……”
由于悲哀的我正路过一段施工中的马路,后面的话被可憎的机器声掩盖了。
悲哀的我环顾了一下,然后悲哀的我的嘴大张了十秒钟没有合上:这一带处处都在施工,一切都被形状各异花里胡哨的巨大机器所统治,简直如同世界末日,悲哀的我想只看一眼谁都看不出他们是要建造一个东西还是毁掉那个东西。
悲哀的我花了很久才走过那一段吵杂,然后什么声音也没有了。悲哀的我想那两个懦夫幽灵准是早就被吓破了幽灵胆吧。
III
半小时过后,悲哀的我终于在商业圈内的一个嘈杂的小店里见到了悲哀的我要见的人。他问悲哀的我为什么晚了这么许多,悲哀的我说就算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然后悲哀的我用五分钟呆看饮料里的透明冰块,在第六分钟时借故离开。
IV
我说任何话做任何事都是有根据的。我很高兴我一直坚持如此。
那一次悲哀的我就是有那么悲伤,为我毫不顺遂的命运。当悲哀的我回到住处变成一个人的时候,对那两个沉默而怯懦的幽灵的怀念轰的一下子向悲哀的我袭来,那之后长达几周我都偶尔会希望懦弱善良的他们回来理解一下悲哀的我的或许只有他们才能够理解的悲哀。
2009-5-2,13:38,29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