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闲暇·生活

时间·闲暇·生活

      小长假将至，亲朋好友都在张罗着出游必备，尽情享受繁忙人生中的闲暇时光，国内外胜地也就会赶潮似地涌满黑眼睛黄皮肤的中国人。几多人在旅行？几多人在旅游？一字之差，装在时间背篓里的闲暇生活就有了趣味之别。

      我突然想起把生活过得雅致又风趣的民国文人们，尤其想起梁实秋先生。按理说，他运思提笔为业，一生留下了两千多万字的著译，生命的大半时间都在工作。生活的面容该是粗粝的吧，恰恰相反，在梁先生诸多散文中，处处可品味出他生活的诗意与远方。

      饶是如此，先生仍坦诚自己浪费了大把时间，说是主要因为懒，才使得许多该读的书没读，该做的事没做，甚至还说出“假使年轻的时候鞭策自己，如今当有较好或较多的表现。然而悔之晚矣”这样的话来，可谓是位惜时如金的主儿。

      可若换个视角，所谓的“懒”或“浪费时间”自有其好处，他又有文字为证，主张大懒误事，小懒却怡情。虽然生如朝露，韶华易逝，可有些时间，就是要浪费掉才好。终日陷在紧张状态里，人生的世界与视野都会越陷越窄，往往事倍功半。他说，总要给自己留一些余地，去做喜欢的事——读书、旅行、听音乐、跟朋友喝茶⋯⋯散步也好，赏花也好，哪怕看云看星星，甚至什么都不做，就发发呆，好好虚度那时光，不必因为“虚度”而产生负罪感。他还说，人在有闲的时候才最像是一个人。由此，他被称为“闲暇大师”不屈。

      文人墨客都知道梁实秋是位真正懂生活、会生活的人，他将自己的屋子称为雅舍，在雅舍之中，谈吃谈喝谈生活，谈天谈地谈文学。在雅舍之外，游历看戏喝茶饮酒，聊生死谈人生论幽默⋯⋯说俗时，俗而不低；论雅时，雅而不孤，这不仅仅需要丰厚的学养，更需要一份旷达的胸怀，脱俗的气质。

      都说，腹有诗书气自华，人怀闲暇自优雅。梁实秋先生的生活情趣是今人望尘莫及的，瞧瞧他在文章《闲暇》与《时间即生命》中的叙述。

      有人晚上不睡，早晨不起。他说这是“焚膏油以继晷”。我想，“焚膏油”则有之，日晷则在被窝里糟蹋不少。他说夜里万籁俱寂，没有打扰，最宜工作，这话也许是有道理的。我想晚上早睡两个钟头，早上早起两个钟头，还是一样的，因为早晨也是很宜于工作的。
——《早起》

      常言道，“境由心生”，又说“心本无生因境有”。总之，快乐是一种心理状态。内心湛然，则无往而不乐。吃饭睡觉，稀松平常之事，但是其中大有道理。
——《快乐》

      一天当中如果抽出一小时来读书，一年就有三百六十五小时，十年就有三千六百五十小时，积少成多，无论研究什么都会有惊人的成绩。零碎的时间最宝贵，但是也最容易丢弃。
——《利用零碎时间》

      每日三省吾身，太麻烦，晚上睡前抽空反省一次就足够了，想想自己这一天做了些什么事，不必到清夜再来扪心。如果有一善可举，即不妨泚笔记在日记之上，如果自己有一些什么失检之处，不管是大德逾闲或小德出入，甚至是绝对不可告人之事，亦不妨坦白自承。——《日记》

      散步不需要伴侣，东望西望没人管，快步慢步由你说，这不但是自由，而且只有在这种时候才特别容易领略到“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那种“分段苦”的味道。——《散步》

      书櫉里整齐排列着的梁实秋先生的译作《莎士比亚全集》及他的文集四卷，已有了年头儿。今天翻阅，很有些林语堂的感觉：“世上无人人必读的书，只有在某时某地，某种环境，和生命中的某个时期必读的书。我认为读书和婚姻一样，是命运注定的或阴阳注定的。”

      这又和了清人张潮在《幽梦影》中所说：“少年读书，如隙中窥月；中年读书，如庭中望月；老年读书，如台上玩月，皆以阅历之浅深，为所得之浅深耳”。今天我就从梁实秋先生的文字里，读出了他对待“逝者如斯夫”光阴里的的人生姿态。人生最讲究此一时彼一时，那就不慌不忙，不骄不躁，怡然自适，去寻得生活真味，给时光以生命，而不是给生命以时光。

        （与妮儿絮语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