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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杀手

2018-10-05  本文已影响292人  看戏的

我是杀手

1

其实我不是杀手。我只是一名汽车修理工,技术还算不错。

但警察们在逮捕我的时候,他们各个都是全副武装,如临大敌一般。

他们踹烂我的那扇薄薄的门板时,我正在吃着泡面,用VCD看一些少儿不宜的电影。

我承认,我当时吓懵了。

他们迅速而有序地冲进来,在不同的角度,用枪指着我,“不许动!”声音充满了正义的威严。

我自然没动,我的嘴里还挂着一缕喷香的泡面,电视里还在哼哼啊啊地叫着。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被摁倒在地上,反手拷上手铐。

我从来不知道,看个限制级电影,会惊动荷枪实弹的刑警们。我有点后悔了。

后来,他们说,我是个连环杀人犯。穷凶极恶的变态杀人狂魔。

我被拷在审讯室里,台灯对着我的脸,惨白的灯光刺的睁不开眼。

他们让我老实交代。

我说好。

其实我不知道要交代什么。我低下头,思索着。

审讯室里,鸦雀无声,有点尴尬。

然后我重重挨了一拳,对面的警官,才开口。提示我,该如何交代。

我说,我明白了。

2

×年×月×日,在×医院。

晚上下班的时候,我去医院探望一个老乡。他叫宋聚财,我们在火车上相识,聊得很投机。

他的身上总是有一股刺鼻的像是农药味道。我问他,你是卖农药的吗?

他说,他没有做生意的命,他是在市里的某化工厂上班。

后来我们在市里还在一起喝过几次酒。嗯……几次都是我请的。

他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很抠门。

之所以去医院看望他,是他老婆打电话给我的。她说,他住院了,病得很重。他想放弃治疗。而我是他在这个地方唯一的朋友。希望我过去劝劝他。

我说,好,下了班我就过去。

医院离我上班的地方很远,我转了3次公交,花了一个半小时才到的。

在医院,我看到他躺在病床上。

他的脸色灰白,与死人相差无几。头发和眉毛稀稀拉拉的,就像冬天里的枯草。眉毛下,深陷的眼眶,混浊而幽深,里面盛满了绝望。他整个人几乎都干瘪了。

我嗅到了一股死亡的味道。我敢笃定,他活不过两三天了。他现在就靠身上插着的管子来吊着一口气。

他侧过头来,看到了我。

那一瞬间,眼神里闪过一丝微弱的兴奋的光芒。

他说,你怎么来了?

我说,是嫂子通知我的。

他望了望旁边的老婆。然后对我说,你嫂子几天没合眼了,替她一晚,怎么样?

我点了点头。

嫂子说,没事的,不用麻烦我。

可是他却执意如此,嫂子只好妥协。按照他的要求,到外面旅馆好好地睡一觉。

深夜里,我被一阵呻吟惊醒。宋聚财说他好痛,身体像着了火一样。

我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痛苦扭曲的脸,不知道说什么。

痛了一阵过后,他喘过气来。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像是在说着什么。

我侧耳过去。

他说,兄弟,帮个忙,我不想活了。

我说,大哥,你不能放弃希望。

他说,我自己知道,我快不行了。多活那么几天,也没什么意思。现在这样纯粹是浪费钱。还不如把这些钱省下来给他们母子过日子呢。

我说,大哥,不用担心。现在医保报销的比例很大的。

他惨然一笑说,我没买保险。

我一时语塞。

他反过来抓住我的手说,兄弟,求你了。他的手上突然传来一股惊人的力量,把我握的很疼。我至今无法理解,这只如枯树枝一样的手,会有如此大的力气。

我也许是被这种莫名的力量震慑到了。我感到害怕。我不得不去买了瓶安眠药给他。

我把安眠药全部碾碎,放到水里。喂他喝完。

他这次真的笑了。他说,谢谢你兄弟。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睡得很安详。

我没有继续待在病房,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永远也不需要了。

而他最后的笑容,却一直在我脑海里飘荡着。让我感到无尽的哀伤。

在这冥冥的夜色里,我独自一人走出了医院,走回了住的地方。

天亮了。

3

我交代完了。心里又沉浸在无限的悲伤中。

审讯室里,沉默了片刻。

忽然对面的警官把桌子一拍,伸出手,掐住我的脖子,把我拉近到他的面前。

他狠狠地说,你给我老实点!别给我编这种故事。

他的嗓门很大,我的耳朵被震的耳鸣了。说完后,他把我往后一推。我的后背重重地撞在了椅子上。

我感到一阵眩晕,有点想吐。

我本想说,我没有杀人,但是没敢说出口。我怕一张嘴,我就会吐出那些还没消化完的泡面。

我仰起头,深深吸了口气。脑袋稍微清醒了点。

警官所说的那些人,我的确没杀。但我也确实让他们死去了。

这话说起来很是拗口,我没敢跟警官说。我只得继续交代,我犯下的所谓的谋杀。

4

×年×月×日,在某大桥上。

那天深夜,我很烦闷。我的小说改了一遍,又一遍,总是无法令我无法满意。

于是我想去河边吹吹风。

可到了那里,我后悔了。黑漆漆的河水散发着一阵阵死鱼的腥臭味。而且在这臭味中,还隐藏着一种刺鼻的味道。有点像宋聚财身上的。

我有点害怕了。感觉这幽深的河水里,藏着一具具死尸,它们散发着像宋聚财身上那样的农药味道。

死尸们似乎都在水底盯着我,穿过那些叶子稀疏的柳条,我能感到死人的目光里满是幽怨的阴寒。

我快步沿着河岸走着。

我要穿过前面的那座桥,我要到河对岸去。那里有个夜市。也许我想要点酒精来壮壮胆。

我低着头,走在桥上,心里在纠结喝什么酒。

忽然,撞倒一个人。他躺在桥上,我站在桥上,他就像是我拉长的影子。

我伸手拉他起来。自己一个趔趄,差点向后摔倒。

他简直没有重量,他是鬼魂吗?

虽然心里这样想着,但我却没有害怕。我拉着他的手,有实实在在的质感。

他起身后,没说话,径自走到桥边。然后爬上护栏,坐在了上面,他低着头,看着漆黑的河水。

我来到他旁边,看到他在哭泣。泪珠在昏暗的路灯里,竟也闪闪烁烁。

我问,你想干嘛?

他说,我不想活了。

哎,又是一个不想活的。我真是不懂,活着有这么难吗?

我又问,为什么?

他似乎就是在等我问出这三个字。

他的话闸一下子打开了。

他姓舒,名字我忘了。家住这个城市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家里有父亲,母亲还有一位姐姐。

父亲在工地干活,母亲在超市做保洁,姐姐已经嫁人了。

我问他,你是做什么的呢?

他说,他是赌鬼。

我说,输钱了吗?

他点了点头,经常输,上次输的最惨。

我叹了口气,能不能戒掉呢。

他说,迟了。

说完以后,他用一只手捂住了脸,大哭了起来。呜呜的哭声回荡在这无尽的夜里,回荡在这腥臭刺鼻的河面上,格外瘆人。

然后他又断断续续的说,他输了七百万,全都是高利贷。

我不禁倒吸一口腥臭的寒气。

我说,你真厉害。

他接着说,我躲了起来。赌场那帮狗日的,找到我家里,向我父母要钱。

我说,你的父母当场被气死了?

他摇了摇头,他们那天大吵一架。父亲怪母亲把我惯坏了,才有今天这个样子。他那天很生气,喝了很多酒。他用菜刀砍死母亲时,就像是在砍一条狗一样。母亲被他砍得七零八落。

一阵凉风吹过,我的后背一片冰凉。

他的话,继续着,过几天,我的父亲就要被枪决了。我已经没脸活在世上了。

我说,的确。

他一愣,然后侧过头来,看看我说,兄弟,能帮我两个忙吗?

我点了头。

他从脖子上取下一块玉,交到我手里说,这块玉不值钱,但却是我从小带到大的。我死了以后,你把它藏到赌场里。我要变成厉鬼去报复他们!

我接过了那块玉,冰凉而坚硬。

我说,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

他看着我,笑了,笑得很是凄然。

我说,赌场在哪?

他说,在旺财路与环保路交叉口,“笑呵呵”酒吧的地下。你到了酒吧以后,就对保安说你要找胡忠,他是化工厂副总……

我感到奇怪,既然对赌场这么熟悉,为什么不去举报呢?

他说,没用的,举报不成,他们还会找我姐姐的麻烦。我不能再对不起我的家人了。

我见他已是浪子回头,忍不住劝他,你现在知错能改,还不算晚,也许还有机会重新做人的。

他摇了摇头,我怕苦,我怕累……

我闭口不言了。

他接着说,兄弟,最后帮我一把吧,从后面推我一下,我有点怕……

我走到他的身后,看到他在颤抖。我想这样的人留在社会已是百害而无一益了。我干脆利落,用力一推。他整个人就飞了出去了。落水的时候,连水花都没溅起来多少。

我是杀手

5

对面的警官点燃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他的脸隐藏在灯光背后的阴影之中,让人捉摸不定。

呼……烟雾袭向了台灯,呈现出了一种梦幻的蓝。它翻腾着,缭绕着,牵引着你的思绪,冲破了四维宇宙的束缚。

烟雾后面是个画着浓妆的女人。她的年龄,她的真实面貌,她的喜怒哀乐,全都掩盖在这夸张的粉底之下。

她抽烟的姿态很美,自然流畅,毫无做作。

我痴痴地望着她。

她向我走了过来,坐到我的桌前。

我问她,喝酒吗?

她笑了,很妖媚地点了下头。

我递给她一个透明的玻璃杯子,然后给她倒满了二锅头。

她笑了起来,就不能给美女倒些温柔点的酒吗?

我看看酒,又看了看她,然后说,我感觉这酒很适合你。

她一愣,随后胳膊慵懒地搭在桌上,左手支着下巴。看着我,眼睛眨巴眨巴。

你这人真奇怪。

我莫名地心慌。

为了掩饰我的窘迫,我一仰头,干了手里的那杯酒。整个胸口都火辣辣的。

她说,你酒量不错呀。

我说,还行。

她微微一笑,端起酒杯,下巴轻扬,修长的脖子随着吞咽的韵律,一跳一跳的。

她放下酒杯说,好喝。

我说,你叫什么?

她哈哈大笑了起来,随便。

我很失望,又喝了一杯酒。她也跟着喝了一杯。

然后她说,叫我小兰就行了。

我们那天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也不知道怎么回去的。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地上,她躺在我的床上。衣衫虽然凌乱,但还完整。

我轻轻地给她盖上一个毯子。然后去厨房做早饭。

等我走出厨房时,她已经洗过脸,准备不告而别了。她看着我端着两份西红柿鸡蛋面站在厨房门口,竟有些慌张。

我说,吃过再走吧,已经煮好了。

她说,哦。

我们在小小的餐桌,相对而坐。房间里只有吸溜吸溜声和面条的香味。

她比昨晚拘谨了许多,一直低着头吃面条。她的脸苍白而清瘦。

她说,你看什么?

我说,你很好看。

她说,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

我说,我知道。

她说,你什么意思?

我说,我有点喜欢你。

她一愣,旋即又哭了,捂着嘴哭了。

我微笑着,递给她一张手帕。

她没有接,却是带着面碗和筷子跑了。

6

对面的警官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然后说,我的耐性是有限的,你直接交代,为什么杀她,以及怎么杀的就行了!

警官的拳头紧紧地握着,他似乎真的不耐烦了。可我不得不把我和她相识的经过说出来。

我说,我刚刚说的就是原因。

警官猛然站了起来,像一只迅猛的豹子。他走到我旁边。

我的肚子又挨了一拳。

警官又走了回去,得意地说,怎么样,有没有想起什么来了?

我的胃部一阵阵痉挛,里面的酸水往上直窜。

我强行压制住呕吐的冲动,我只能继续往下说。

7

那天,我们在腥臭的河边相遇。

我看到她时,她已经站在前面看着我了。我也不知道她在那站了多久。

她身穿白色 T恤,浅蓝色牛仔裤,双手背在身后,静静地立在黄绿的柳树下。

我说,这么巧啊。

她说,我在这附近等你几天了。

我笑了笑说,你不化妆时更好看。

她低头也笑了笑,略带几分羞涩。

那天我们像一对情侣一样,逛逛大街,看看电影。在公园里散步,在大排档里吃午饭。

傍晚,我们手牵着手,走在去她租住的地方。她的手柔软而又冰凉。

她的住处很小,很简单,也很干净。一张床,两把小椅子还有一张小桌子。

桌子上放着两付碗筷。一付崭新的,标签都没撕下,另一付是我之前的。桌子靠里的位置还放着几个苹果和一把水果刀。

她拉我进去,让我坐在床上,笑着说,我去给你煮西红柿鸡蛋面,怎么样?

我说,好啊。

她笑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我不知道为什么一碗西红柿鸡蛋面能让她感到如此幸福。她忙碌的身影就像是一只挣脱蛛网的蝴蝶。

面煮好以后,盛了满满两大碗。我用新碗,她用我的旧碗。

我们面对面坐下。

她说,谢谢你。

我说,谢我什么。

她说,我觉得今天终于像个人了。

我的心里猛地一抽,很疼。

我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从今以后,和我一起重新来过。

她笑了,笑得既幸福又哀伤。一滴泪水从眼角滚落下来,滴到面条里。

她说,你真好。可惜相见恨晚。

我的心弦绷得紧紧的。

她接着说,我吸毒成瘾了。

我说,不怕,我陪你戒毒。

她又说,我得了艾滋病,你怕不怕。

我的心弦断了,嘣的一声。

她说,这些这些毒品都是来自这个市的化工厂里,你以后一定要小心,千万别去那个化工厂上班。

她的脸色越发苍白了,声音也开始颤抖了。

我起身,走了过去。从她身后抱住她。

她开始颤抖了起来,她的双手用力抓着我的胳膊。

她说,我的毒瘾又要发作了,我不要再吸了。

我不知道能做什么,我只是紧紧地搂着她。

她忽然拿起桌上的那把水果刀,毫不犹豫地,直接插向自己的心脏。

她静了下来,疲惫不堪地说,能死在你的怀里,我已经知足了。

我把她抱到床上,让她躺在我的怀里。血水染红了她的白色T恤,也染红了我的衣服,染红了床单。

她软软地依在我的怀里,就像热恋中的女孩那样,躺在男友的怀里幸福地熟睡着。

8

对面的警官似乎对我的交代很是不满意。他又点燃了一根烟。

吞吐了一会,他才开口,照你这么说,他们三个人都是想自杀的了?

我说,是的。

警官深深叹了口气,身子往后一仰,那这个化工厂的金总呢?他是怎么死的?

我说,冤鬼索命。

警官说,呵呵,是吗?我真想把你这小子揍死!

那你说说吧,到底是谁的冤魂?怎么索命的?

我说,我把老宋的安眠药空瓶子,小舒的玉坠子,还有小兰的水果刀都藏在了他的车里。

冤魂们在金总的车开上跨江大江时,让车辆忽然失控,冲到江里。

呵呵,真是妙啊。

我还没笑完,警官已经咆哮着冲了过来,他从后面,用胳膊勒住我的脖子。

你这混蛋,他的车刚从你们店里保养出来,就失控了吗?嗯?

你他么的就这样伟大吗?你是救世主吗?

我的视线逐渐模糊了,只看到前面惨白的灯光,耳朵里充满了嘶嘶声……

就在我快要失去知觉的时候,我的头被他狠狠地摔到桌面上。

空气重新回到了肺部,一切痛觉全都涌了出来。喉咙火辣辣的,脸部火辣辣的,胃部火辣辣的。

警官气喘吁吁的,走了回去,重新坐了下来,翻开了桌上的一个文件夹。

他说,你们这些下水道的臭老鼠们,你们的死活谁想管!

可你他妈的竟敢杀上层的人,真是活腻了!害得我们天天加班加点地找你!

真是该死!妈的!

时间差不多了,我给这次审问做个总结吧,你待会签个字。

我说,知道了,拿过来吧。

9

他们说要把我当众吊死。时间定在傍晚,大多数人们下班的时候。

这种死刑还真是古老,我很庆幸。这样的死法是具有一定艺术性的,具有一定观赏性的。

我站在高台上,台下围满了人。跟我一样的人。

负责行刑的警官大声读出了我的罪状。

上面说,我因债务纠纷,毒杀了老宋。说我与小舒在赌桌上发生口舌之争,打死他,抛尸河中。说我嫖妓不给钱,捅死妓女。说我抢劫并杀害了这个城市的企业家,慈善家,金总……

警官声情并茂,最后竟也抽咽了。台下的人们也受他的感染,大喊着,杀了他,杀了他。

我抬起头,看着西边的晚霞。

行刑官问,最后,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说,晚霞真美。

我是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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