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想起妈妈讲的故事：生活再辛苦，憋着也要长大
妈妈说，外公在世的时候很凶，生得又高大，村里许多人都怕他，连她们几姐弟都怕他。我问：“外公长的什么样啊？”妈妈说：“你看我就行了，我和你外公长得最像。”
（1）
那时候，家里都偏疼舅舅一点，外公出去街上买东西，买了一个圆锅盔回来，舅舅给分到一半，大姨和母亲分剩下的一半。
忽然想起妈妈讲的故事：生活再辛苦，憋着也要长大
我问母亲，为什么你和大姨只能两个人吃一半啊？母亲的眼神黯淡了一下，“可能因为舅舅是个男孩子。”
但是日子还算过得下去，因为外公是个铁匠，有时候卖几十颗钉子都能有好几块钱。他把钉子给了外婆让她去交给要钉子的村人。得的钱一部分就拿去买酒，外公喜欢喝酒，买酒的活儿就会落到母亲头上。
母亲喜欢去买酒，因为那样就可以把剩下的钱落几毛，拿去买小零食。外公也不会每次都叫母亲把剩下的钱交出来。有时候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外公会写钢笔字，写得还不错，到哪个街坊邻居结婚或办丧，他就去给他们登记送情的人的名字。
忽然想起妈妈讲的故事：生活再辛苦，憋着也要长大
外公的钢笔在那个时候是不错的，很多人连字都不识几个，有支钢笔也算了不得了。母亲那时还在念书，因为向外公要钱，他不给，就悄悄拿了外公的钢笔去写写画画。怕外公知道，一直藏得好好的。直到最后钢笔被玩坏了。
那时候的钢笔很贵，好像是几块钱一支，搁现在也是古董了，质量很好。主要是，那个时候识字的人实在不怎么多，所以能识字写字竟也是一个令人尊敬的技能。
母亲说着，叹了一声，可惜外公41岁时就去世了，不然她应该能继续上学的，家里也能好过点，外婆也不用那么辛苦地一个人养三个孩子。
（2）
外公去世的时候，是晚上，邻居家的猫也嚎了一晚上，真真的吓人。大风不停地吹，似乎要把屋顶的瓦片掀走，好像还打着雷。现在村里的那个老人，想起这事还说我外公死的时候，好吓人。
外公走了，顶梁柱倒了。养家糊口的重担就落在了外婆身上，三个孩子依着年龄大小，也帮着做很多活儿。
大姨在家里煮饭，去坡上割猪草，母亲就背煤炭，背红桔去卖，农忙时要下田。舅舅小些，就和母亲一起去柑桔林里守夜，防别人来偷柑橘。
那个时候，母亲和舅舅放了学就去守柑桔林，等到天黑了，四周黑洞洞的，夜色浓郁得像黑炭一样，大概八点多了，才打着从别人那儿借的矿灯，踩着小路回家。
忽然想起妈妈讲的故事：生活再辛苦，憋着也要长大
怕吗？当然怕呀！但是有什么用呢？外公走了，几个孩子只能被迫快点长大。
还有的是，供养几个孩子读书的钱也不够了。外公一走，日子过得惨惨戚戚。我不知道大姨有没有读过，可能是读过的，她很年轻就没了。而母亲读了小学就没读了。外婆叫舅舅去读，谁知舅舅把书撕了、甚至离家出走都不读。
外婆把舅舅打着去读，舅舅不想读，成绩也不好。有一次外婆去拉他，他直接把外婆拽着的夹袄给脱了，从田野边飞着就跑了。
忽然想起妈妈讲的故事：生活再辛苦，憋着也要长大
一直等到天黑，都不见人影。家里急得跟什么似的。外婆到处找他，听一个过路的人说，好像往那边跑了。
于是外婆终于在一个柴堆里找到我的舅舅，他已经被冻的瑟瑟发抖。可是尽管如此，舅舅好像在读书一事上就是没有兴趣，无论外婆好说歹说。
最后小学也没读完，直接长到十六七就跟着相熟的人到外面打工去了。
至于母亲，没能读成书，我想，母亲心里是不无遗憾的。因为，我看见过，母亲的字写得很工整，也漂亮，就像是拿着尺子比过一样。
（3）
后来，都得长大呀。
忽然想起妈妈讲的故事：生活再辛苦，憋着也要长大
母亲说，秋天了，桔子树结出了红艳艳的果，全家都去沟地摘桔子。摘好后，她一个人背50几斤的红桔去很远的地方去卖，一斤红桔三毛钱，一背篼能卖十几二十块。
忽然想起妈妈讲的故事：生活再辛苦，憋着也要长大
那时候路很远，一段路要歇好几趟，太阳也火辣辣的，偶尔吹来一丝风，把额头上的汗水吹落，那一瞬间，有种苦涩在心底蔓延。
有时候，还要到灰窑厂背几十斤的煤炭回家烧。路是土路，一到下雨天，就松松软软，还陷脚扯不出来的那种。
那个时候，母亲才十四岁。母亲有时就笑着说：“哪像你们现在的孩子，什么重活路都不用干，就做点家务煮个饭。有的娃儿，连饭都不煮一个。”
还有一次，母亲背着几十斤米走了几公里的土路去农贸市场上卖，结果米卖完了，钱却不小心被偷光了！母亲急得直掉眼泪。那可是十几大块啊！连一分回家的船钱都没有了！
有个人看见母亲哭，就问：“小姑娘你怎么样了啊？”母亲擦擦眼泪，哽咽着说：“钱被人偷了，一分钱都没有了。”母亲还想着回家肯定要被骂了。
可能是看母亲可怜，那个人就掏了两毛钱递给母亲，说：“造孽哦，你快回家吧，船钱我先给你付了。莫哭哈。”
母亲连声道谢，这才攥着两毛钱，赶了回家的船。
母亲说，幸好有那个人，否则回家都回不了。我在旁边就感叹到，世上还是好人多。
有时候，母亲就笑：“那时候的生活哪有现在好哦，现在叫你背二十斤米去卖，你恐怕都背不起哦。”
母亲叹了口气，意味深长道：“哪个叫那时候艰难呢。”
（4）
随着时间的拉长，越来越多人出去打工了，母亲种庄稼种了16年后，也出去打工了。
开始在花厂工作，就是把各种塑料花的零件用胶水沾在一起，用刀片削掉塑料花枝上突出来的绿色小疙瘩等等。工作是计件，谁做的多，谁的工资就高。
但有一次手指不小心被刀片给割伤了，导致到现在，左手的中指关节那里都抻不直。
我五六岁时，和母亲一起去赶场，在回家的船上看见母亲的手指了，就问她：“怎么手指这儿是弯的呢？”我把她的手指弄直，但我的手一离开，就又弯了。
母亲看看手指，微笑：“看嘛，这是以前在花厂上班被刀片不小心割到的。”忽然又正色道：“打工不是那么容易的，你还是好好读书哦。”我摸着母亲受过伤的手指，“那我给你吹一下就好了。”
……
所以现在母亲的性格才很独立，生病了总是自己一个人去弄药，连我说陪陪她，她都不愿意。总说：“那么多人去干嘛，去行浑？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想起这些，我愈发觉得愧疚。母亲已不再年轻，两鬓已生白发，眼角也有细纹了，再也不复旧照片里那幅年轻漂亮的容颜了。而这，都是为了我们这个家而操心出来的。
小时候，我以为母亲会一直漂亮下去，她在我眼中就是漂亮的，可我却悄悄发现，岁月催人老，母亲已经在悄悄变老，两鬓生的好多根白发，拔也拔不完了。
怎么会老呢？我心痛的想。母亲才四十几岁啊！
忽然想起妈妈讲的故事：生活再辛苦，憋着也要长大
风来了，雨来了。
母亲，你是那倾盖的荷叶，而我是你那荷叶下的红莲。
可我不想做莲，我想做你头顶的天花板。风来时，雨来时，为你遮挡住所有的寒冷，留住所有的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