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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孟的烦心事儿

2024-02-27  本文已影响0人  安然清浅

【郑重声明: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老孟住院了,他与右腿的疼痛博弈了半个多月,最终还是败下阵来,这也是老孟为数不多的几次投降。一米八几身材魁梧的老孟,五十多年来他基本没得过什么病,有早年当兵的底子,偶尔有点小毛病他也从来不去医院。

右腿隐隐作痛已经有一段时间,他开始也没当回事,觉得歇一歇就能缓解,一拖再拖不但没见好,反而走不了路了。去当地最权威的骨科医院一检查,右膝盖半月板撕裂,医生说这种伤无自愈可能,必须手术修正,否则会越拉扯越严重。

从住进病房的那天起老孟就开始了各种检查,身体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被检查了一遍。本来腿脚就不好的他,拄着一副拐像独腿燕儿一样楼上楼下来回跳腾,让他深度怀疑自己是因为什么来住院的。好不容易把各项检查做完了,老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一下子瘫倒在病床上,病腿的膝盖依然隐隐作痛,那条好腿似乎比病腿还疼,脾气火爆的老孟心头堵着一口气。虽然心里默默骂着娘,但见了穿白大褂的还得点头微笑一下,希望给人家留个好印象,做手术的时候人家可以手下留情,虽然他也知道这么做没有什么必要,但还是要图个心理安慰。几天折腾下来他累的筋疲力尽,连抬眼皮的力气也没有了,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

梦中老孟遇到了更闹心的事儿,他梦见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手术台上,身边是医护人员忙碌的身影,迷迷糊糊的听到两个人在说话。“患者:孟庆和,男,52岁,今天要做的手术是右腿截肢,信息核对无误,随时可以手术。”接着就是一阵阵手术器械叮叮当当的撞击声,每一声似乎都敲在了老孟的心坎上。他想纠正大夫,自己不是截肢只是做轻微的半月板清理。但嗓子像被砂纸打过一样,沙哑着发不出声。他想跑,腿像灌了铅一样,根本无法动弹,老孟从未如此无助过,拼了命想逃离手术室,但总是不能如愿,最后他被自己的呼救声从梦中惊醒,他浑身的衣服早已湿透,冰凉冰凉的。

梦醒了,他的心似乎还在以时速一百八十迈狂飙,他下意识地用手使劲儿捂在胸口,仿佛一松手,心脏就会自己飞出来。此时窗外已经漆黑一片了,他已经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下午。想想刚才的梦他还心有余悸,连晚饭都没胃口吃了,翻了个身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主治大夫贾正毅查完房,让护士站通知老孟去趟医办室,老孟以为是可以安排手术了,医生要给他交代注意事项。熬了这好几天,终于看到曙光了,一想到这些他的腿似乎也没有那么疼了。医办室很安静,只有贾大夫一个人在,见老孟进来后清了清嗓子说:“孟大哥,你检查的结果都已经出来了,指标基本都正常,但……。”“太好了,哪天安排手术?”老孟一激动,直接打断了贾大夫的话。

“孟哥,你先听我说完,你的HIV抗原报告结果是抗体不确定,所以需要重新检查确认,我们已经上报疾控中心了,你需要等待疾控中心与你联系进一步的检测、确诊。目前我院无法再为你安排手术了,这一两天疾控中心会有人与你接洽相关事宜。”

医生郑重其事的说了一大段专业术语,老孟听得有点迷糊,但这似乎不影响他对结果的判断,就是医院不给他做手术了。这可把老孟急坏了,一个人单腿楼上楼下的跑了好几天,手术说取消就取消,这叫什么事儿?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这些天积攒的怒火一下子冲破天灵盖,火药筒子脾气的他再也控制不住了,朝着贾正毅大吼:“你们这是什么破医院,住了这么长时间,检查了个底掉,你现在告诉老子做不了手术,我现在深度怀疑你们在坑我的检查费。老孟把医生的办公桌拍得啪啪作响,脸已经涨成猪肝色,额头的青筋暴得老高,喊叫声似乎要把头顶上的几层楼都掀掉。

“你看不了就算了,还狗拿耗子把我推到疾控中心,老子哪里看是老子的自由,用你推荐……”老孟愤怒的吼叫声穿透医办室的大门,在整个病区上空回荡。有好几个病房的陪护人员,都打开门好奇地向外张望,八卦外面发生了什么情况。

贾大夫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一言不发地盯着老孟那张因为激动而扭曲变形的脸。等老孟喊累了,才慢悠悠的说:“孟大哥,你别着急,你可能没听清楚,不是我们不给你做手术,是你的HIV检查是阳性,需要进一步确定,通俗的说你是艾滋病病毒携带者……”如果说HIV老孟确实不知道是啥意思,但一听到艾滋病几个字,老孟当即像被雷劈了一样僵在原地。

刚才的老孟还像一只快要爆炸的气球,满腔的怒气要把医院给燃了。贾医生的一句话像一根针,只是轻轻扎了一下,正在勇往直前的老孟突然失去了方向。在半空中胡乱翻了几个跟头,一头跌进尘土里被呛得灰头土脸,要多狼狈有多狼狈,犹如一个点燃炮捻儿的炮仗,一路高歌猛进,到最后突然截捻了,连个噗嗤声儿也没发出来。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病房的,满脑子想的只有一个问题“怎么跟老伴儿交代,怎么给儿子交代,就连孙子长大了也被人家戳脊梁骨,他哪里还有脸见大家呀,要是亲戚朋友知道了、要是邻居知道了、要是……”

他机械的坐在床沿上,像反刍的老牛,一遍遍的咀嚼着大夫的话,此刻他的心里正刮着十级台风,房倒屋塌,树木连根拔起,一片狼藉,整个世界都是天昏地暗,就像来到了世界末日。他承认自己不算啥好人,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混不吝,做过很多出格的事情,可不管自己怎么犯浑,也罪不至此吧,这反噬也太厉害了吧,不但要把他毁灭,还要把他的家人一起钉在耻辱柱上,接受无休无止的审判和异样的眼光。

除了重检,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在心里暗暗祈祷,是医院的检测设备出了故障。他没有叫家里人一个人去的疾控中心,因为实在不知道怎么给他们解释。隐隐作痛的右腿和已经软了的左腿,每往前迈一步都那么艰难,要不是有这副拐撑着,他一步也无法移动。此时他的心态完全崩溃了,甚至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住院,他宁可瘸了也不想要这样的结果。

天空飘着细雨,空气中充斥着潮湿的味道,他仰起脸,蚕丝一样的细雨落到脸上,也缠到他的心上越抽越紧,他张开嘴大口地呼吸,似乎有些窒息。到达疾控中心的时候他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潮潮地粘在身上,又阴又冷。

在疾控中心老孟先做了一个试剂盒检查,即时出结果,显示为阴性,这让老孟心里一阵狂喜,已如死灰的心又燃起了希望的小火苗。心中暗暗感谢今天的小雨,他们老家有一种说法,管淋小雨叫“长湿气”也就是长运气的意思,所以老孟认为,一定是今天的小雨给他带来了好运。

血液检查得第二天才能出来,从疾控中心出来的老孟,心情可以说是冰火两重天,两个结果一个在天堂,一个在地狱。他坐在医院门口的长椅上,吃力地点燃一根烟,哆嗦着嘴唇使劲吸了一口。由于用力过猛,把他这个老烟枪给呛得咳嗽不止,眼泪也跟着出来凑热闹。这异常的动静引得从他旁边经过的一对老夫妻驻足观望,当老孟抬头回望的时候,又匆匆地走开了。

直到傍晚时分,老孟才不得不回到医院,他实在不想回到那个让他噩梦开始的地方,但他实在无处可去。他像一只被屠夫收养的流浪狗,回去可能被宰,不回去又贪恋那一点点被收留的温情。又像是等待宣判的犯人,强烈的渴望着法官能够宽宏大量,饶他一条狗命,从此洗心革面,好好做人。在矛盾和纠结中等待着疾控中心的检查结果,他觉得自己是那么无能,除了等,他什么也做不了。

这一夜他几乎没有活眼,他怕再次做噩梦,更怕噩梦真的变成现实。一上午他都在不停的刷手机,生怕一会儿没有更新,错过了疾控中心的宣判。今天的他觉得平时不胜其烦手机的信息提示音是那么悦耳好听,像报喜的喜鹊叫声。终于挨到下午三点,疾控中心的结果显示为阴性。

他抱着手机,在病房里嚎啕大哭,这个曾经流血都不曾掉过一滴眼泪的铁血汉子,今天毫不顾忌别人的眼光,哭了个天昏地暗。仿佛只有眼泪才能够洗刷他这些天内心的屈辱和阴霾。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一切,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坐高空过山车,一下子跌入地狱,一刹那又冲上天堂,自己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

以老孟的暴脾气,受了这样的窝囊气,被证清白后,一定会把医院闹个人仰马翻。但此刻的他一点也不想追究因医院的检查结果不准给他带来的心理伤害,反而感谢医院让他有了这次有惊无险的切身体验。通过这次乌龙事件让他认识到了健康和自爱的重要,也深刻理解了什么是责任和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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