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小时候的冬天
这个冬天说是寒冷,但外面依然艳阳高照, 家里温暖如春,给儿子洗出打篮球的手套 ,正准备叮嘱他明天上学戴上 ,突然觉得多此一举 ,现在的冬天还用戴手套吗?
我小时候的冬天是真冷,不仅要戴手套,而且是羊皮手套,我想起那个手套时 ,眼前就出现了白花花一片,那白色的羊卷毛仿佛依然在温暖着我。
羊皮手套是姥姥给做的,还得是翻毛皮,羊毛要放在外面 ,只留一个大拇指,其余四个手指是在一起的 。防止弄丢手套 ,两只手套是用线绳连在一起的,戴手套时线绳挂在脖子上,把两只手擦进温暖的手套中,手接触到绵绵的羊皮,手套外面的羊毛放在脸上,抵挡寒风的侵袭。
我小时候的冬天是真冷,当我想起羊皮手套时,就会让自己回到那个冬天,感同身受地体会那时冬天的寒冷。
记得小学在上《寒号鸟》课文的时候,我深刻地体会着寒号鸟嗦啰啰嗦啰啰的寒冷。因为坐在教室里的我们也是冷的打颤。
石头桌子上,摊开课本 ,感觉课本都是冰冷的, 不舒展的,教室角落炉火正旺,却烤不到我这里。下课后,同学们一起挤到火炉边烤火 ,班长负责维持秩序,有人贿赂班长一颗糖 ,就可以站在前面 ,有人力气大也可以站在前面烤火,而我什么优势都没有, 只能站在后面, 望炉兴叹。
那时候的冬天是真冷,晚上睡觉被子上要盖上自己脱下来的棉服,早餐醒来窗户上都是冰花,洗脸水都是凉的,我都不想去洗手, 匆匆地抹上一把脸,穿上姥姥给我做的饺子棉鞋,穿上妈妈给我做的棉衣棉裤,戴上羊毛手套,头上戴上军用棉帽,脖子上围着头巾,笨拙地朝学校走去。脚底踩着一尺厚的积雪, 吱呀前进。呵气成冰,眼睛上都挂着白色的冰花,自己还觉得挺美,如长了长长地睫毛。
到了学校,火炉还没有燃起 ,烟味呛鼻 ,教室显得更加清冷,老师还偏要检查我们谁没有洗手,没有洗手的同学就在教室门口的的冷水桶里洗手,我们在教室外面排队等候检查,我心虚地把手放在身后 一,会儿又把手拿出来 ,握成拳头,露出手背,因为这个部位最干净,终于蒙混过关,逃避了冰冷井水的刺激。
上课的时候 ,手冻的握不住笔,脚冻的五个脚趾疼钻心的疼,于是,大家一起来跺脚,却遭到了老师的呵斥。
那个时候的冬天真冷 ,寒鸦会在枝头叫唤,树枝都是光秃秃的,冰天雪地里每个人都是哈着腰走路的。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厚厚的积雪上,我的手指在羊毛手套里已经麻木成生疼。走回家,我摘下手套,看到自己被冻的通红的手指,在家里炉火的消融下,开始痒起来,我不停的挠它们 ,指头的肉就渐渐地裂开了,一条一条的缝隙渗着血,我掰开来,又把缝隙合上,把这当成好玩的游戏。
手冻了痒的时候可以挠,但脚冻得痒的时候却挠不到,那种难受, 直让心痒痒, 于是, 奶奶用温开水泡了茄子秧苗给我轻轻擦洗,这温暖便传遍全身,我喜欢上了这感觉 也,爱上了这神奇的茄秧。
早上起来,在满是冰花的窗户上轻轻地用指甲扣, 抠出一片光明,让早晨的阳光透进来。扣完后, 手指已经通红麻木不知寒冷。
而今 ,当我想起曾经的寒冷,仿佛是一个传说。 我不对儿子讲 ,我知道讲了,他也不能懂。我在冬日的家里穿着夏装,躺在床上舒服的床上,外面的阳光一泻千里地照进来,大半个地都是阳光的了,阳光还不知足,一定要再挤进来一些,照到我的身上,我被暖洋洋地烤着,眼睛就迷成一条缝了,有了午休的困意。开着的窗户偶然吹进来一丝凉风, 让我感觉到了燥热之下的凉爽。
仿佛隔世之感,我小时候的冬天像一个故事, 一个传说,一幅图画,一个远景,定格在记忆深处。
我的童年到中年, 不过几十年的时间,我的孩子们就已经不再经历那寒冷。
如果不是这幅手套,我都忘了那个寒冷的冬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