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妾,帝王姬(上)
永安五年。
这年长安的冬天来得早了许多,冷风萧瑟,白雪纷纷,地上铺满了厚厚的白雪。绾濯走在厚厚的雪上,走过的都是脚的足迹。
她一身白衣,容颜倾城,如果忽略她眼中令人无法呼吸的绝望,还有那双手双脚间冰冷的锁链。绾濯的确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满身的伤痕,在白衣下显得那么触目惊心。
全身上下或许只有脸还是好的,身侧跟的是两个宫廷侍卫,推搡着她。绾濯抬头看着这漫天的大雪纷飞,瞧了瞧一旁的鸩酒,露出一抹凄凉的笑。
宫廷侍卫露出鄙夷,连忙催促:
“罪妇绾氏快些上路吧!”
绾濯摇了摇头笑了笑,
“皇上答应过我,许我雪中服下鸩酒也许我死前在大雪中一舞!”
她说的确是真的。皇上曾有旨,两侍卫也不好说什么。随即,绾濯在大雪中翩翩起舞,一举一动不似凡人。
白衣白雪,竟不知是人还是雪?不愧是当初名动长安的舞姬。这样的美人死了怪是可惜,身后的侍卫都不由得由衷感叹。
一曲毕,绾濯颤抖地接过毒酒,
“相思树底说相思,思郎恨郎郎不知相思树上结思子,可是郎行思妾时!”
她望了望明德宫的方向,一口饮下鸩酒,没有一丝的犹豫。鸩酒入口,血从嘴角涌出,
泪与血混在一起,像极了红梅。装着鸩酒的杯子落在了地上,绾濯捂着心口向后退了两步,泪如雨下,
“一步错,步步错,这场深情终究是错了!”
看着漫天飞雪,她露出一笑,倒了下去。一代美人终是香消玉殒了,嘴角的血终是染红了白雪。不带一丝头饰的她,手中紧紧握着一枚菊花簪子。
宫廷侍卫见绾濯断足了气,把她的尸体拖了出去,扔在了荒芜人烟的乱脏岗。无人知,无人晓,无人为其收尸。
那夜,长安城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大雪,下了整整三个月。
长安倚君阁是京城最大的青楼,说好听的是倚君阁,罢了便是烟花女子的落脚之地,靠着出卖色相来博取男人的爱怜。
她是名动长安城的舞姬绾濯,曾以鹤华九歌闻名……
她生的一副好相貌,倾国倾城也不为过。倚君阁的阁主见她是个好的,并不强迫她接客,只是做了个卖笑的舞姬,她从小便在这阁中,不知是多久了,只知她也记不清了。
凡事见过她的真容,欣赏过她的舞蹈,没有不神魂颠倒的。有多少富家子弟出高价钱要买了她,都被倚君阁主回绝了,听说这倚君阁主有个极大的靠山,是宫中的,众人都惹不起。
男女的调笑声音穿着整个倚君阁,夜色才刚刚开始……
“绾濯姑娘来了!”
不知是何人吼了一声,众人只往台上看去,一身红衣,青丝长垂,的确生的一副祸国殃民的容颜。一曲舞闭,便有人闹事了,一穿着华丽的男子手拿酒壶,跌跌撞撞朝绾濯走去。绾濯并没有走开,只是任由男子搂着,仿佛早就料到了一般。
“美人,来陪本世子好好喝一杯!”
既然沦为风尘女子,落入了这风尘之地,有何来清高与自傲呢……
对于靠近的酒杯,绾濯并没有拒绝,一口拿起饮下,美人喝酒是最吸引人的眼球的,只见她露出一抹笑容,
“公子,可满意了!”
还记得自称世子的男人挑起绾濯的下巴,
“本公子不满意,我要你做我的女人,开个价吧!”
价?绾濯的心深深地被刺痛了,也是烟花女子不都是如此吗?
这锦衣的男子是忠勇侯府的世子,是当朝贵妃的侄子。那夜,平日一向护着绾濯的倚君阁主也没有阻拦,绾濯知了,这人当真惹不起!绾濯也快以为自己就将葬送在这个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手中。是倚君阁主救了她,养了她,她也不愿给倚君阁带来麻烦,无论是做妾还是如何,都不过是靠容颜卖笑的 ,五万两买下了她。在这烟尘之地的女子这已是一个难得的高价,罢了……
绾濯任由那世子搂着她,欲走出这倚君阁,她眼神呆目,却迫切地看着楼上的雅间,那是倚君阁主稍作休息的地方……盼来盼去一场空,她终是没有等到。
众人眼中没有一个心疼她的,来玩的都充满了调笑与鄙夷,阁中的烟花女子却都是羡慕与嫉妒。却无人知晓她绾濯的心中,如果可以的话,生于平安家……
就在她将要被带走时,一个冷漠而又温柔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我买了,十万两!”
后来,每当绾濯想起这句话时总能利用那仅有的温暖去熬过每个长夜寒冬。他的声音好如一抹救赎的光,在她坠入寒冰地狱时,透了出来,可十万两五万两又有什么区别吗?谁买不都是一样的吗?在他们的眼中,自己同那些人都是一样的……
所谓女为悦己者容,任何一个有才情的女子都是喜欢那些温柔相貌好的男子,她绾濯自然也不会例外 。绾濯还记得,那时他的声音在人群中是显得那么突兀,她看着他从人群中走出 ,或许是因为他通神的气派,众人都不由得让了一条路出来。锦衣华服 ,手持玉扇,五官俊秀,双目炯炯,是个不错的男子,看来是个比忠勇侯府世子还大的来头,在绾濯的眼里,他同那些喝酒怜妓的富家子弟并没有什么区别。
只见那男子走近她,朝她一笑,她的心中不由得多了些安稳。他一把将绾濯的手拉住,带到自己的身边,绾濯一个不注意趴在了她的胸口,见惯男人的绾濯,此刻竟有些微微的心慌,她看着这个男人,像是把希望寄在了他身上一般……
方才要带走她的世子气势居然弱了些,男子拉着她的手,往前走了一步,声音是那么沉稳,
“十万两,我替绾濯姑娘赎身!”
平日极是嚣张跋扈的世子有些恼羞成怒的样子 ,双手拱起 ,随即离开了倚君阁。能够让忠勇侯府世子如此隐忍与退让的人,必定来头不小,众人都在猜想这个人的身份,绾濯看向她,眼中有些打量。谁知男子看向她,露出一抹极其温柔的笑,双手扶住她的双肩,
“以后我来护着你!”
他深情的眼神竟让绾濯有些不知所措,无处安放的眼神与双手,却被楼上的倚君阁打破了尴尬,
“恭喜这位公子,喜获佳人。从此我倚君阁的绾濯姑娘便是这位公子的人了!”
绾濯的心竟突然有些痛了起来,男子欲想带绾濯现在便离开,倚君阁主一言却止住了他的心思,
“那便请绾濯姑娘收拾休整一番,明日便同公子回去吧!”
男子看了绾濯一眼,
“我明日来接你!”
那天夜里,倚君阁主唤了绾濯去见她。绾濯很是恭敬的喊了一声 ,“玉姐!”倚君阁主人称玉姐。
玉姐摘下了自己带了许多年的面纱,露出一副惊人之姿,可她的眉眼处却有一条伤痕,硬生生地破坏了这惊人之容。如果没有那伤痕,恐怕就连名动长安的绾濯都要逊色几分,绾濯面露惶恐,不安的喊了一声“玉姐!”
玉姐露出一笑,“你自幼在我倚君阁,这是你第一次见我真容。明日你就要走了,那男子的真实身份,你可知道?”
绾濯略略想了想,“那人气度不凡,且连忠勇世子都忌惮的人,想必来头不小。他,可是东宫太子顾照!”
玉姐眼中止不住的赞赏,绾濯知道自己猜对了。
“我护了你这么多年,终是护不住了。以后的路可是你一个人走,东宫不比阁中,你要小心!”
绾濯拜了一礼,
“没有玉姐,就没有绾濯。绾濯的一切都是玉姐给的,绾濯拜谢玉姐!”
玉姐好生受了绾濯的礼,并拿出一枚玉佩,看着年份很久,
“你这也算出门子了,我也没什么送你的,这玉佩我放在身边多年便送你了,算是嫁妆!”
沦落风尘被人买下,何谈嫁妆不嫁妆的,不过是乱世烟云罢了。绾濯拿过那玉佩,“谢谢玉姐!”
那晚,绾濯好像看到玉姐红了眼,不知可是她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