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里的母亲

每年春节是母亲最忙碌的日子，未料今年大年初一，她却累得病倒住院了。

母亲是个勤劳之人，从我记事起，母亲一年忙到头，从没闲过一刻。年关将至时，母亲更是像得螺一样忙得团团转，首先给全家每人做一双新布鞋，接下来准备年货，蒸饭米、打豆腐、熬麦芽糖、舂糍粑、晒豆皮、发翻饺子、动卤锅……一直到正月十五做好元宵（团子）才算把年忙完。

春节本是忙碌了一年的母亲休息享受的日子，但母亲的春节依然是操劳与辛苦的。母亲已经81岁高龄，牙齿都坏了，视力也下降厉害，她现在虽然不做布鞋了，准备年货也没有原来那样复杂多样，但是打豆腐、舂滋粑、晒豆皮子和动卤锅这几项仍是必不可少的。母亲和父亲一生含辛茹苦地把我们兄弟姊妹七人拉扯大，俩老却没有好好地享受一天清福。我们兄弟姊妹七人成家立业后，各自在不同的地方打拼，只有春节才热热闹闹地团聚在一起。当我们带着孩子们回家给母亲和父亲拜年时，母亲欢天喜地忙这忙那，似乎总有使不完的劲。看到母亲忙碌的样子，我们做子女的于心不忍，要上前帮忙时，总是被她用各种理由予以阻止。当全家人围聚一起说笑喧闹时，母亲安静地在旁边含笑看着我们每个人。家里没有人比母亲更渴望春节了，对母亲来说，儿孙满堂是她最大的幸福，享受和感悟亲情就是她最美最惬意的事，只要全家人生活得好，她就感觉自己付出的所有劳累都值得。

有几次，我看到母亲弓着腰生火做饭，忍不住劝她不要那么操劳、那么辛苦，以后再也不要去拾稻穗，也不要帮人家捡棉花了，在家安享晚年就行了。母亲当面答应得很爽快，但转眼就忘了嘱咐。我心里最清楚，母亲是个闲不住的人，让她什么都不做、坐在家里安享晚年是绝无可能的。我知道母亲年龄大了，又患有眩晕症、高血压等疾病，做事已不像以前那样利索，平时就买好大米、食油、蔬菜等送到乡下老家。今年因哥哥一家人不能回老家团年，我和妻便精心准备了鸡、鸭、鱼、肉等，大年初一清晨便赶回老家帮母亲做饭。正忙活间，我发现母亲理完菜苔，刚从板凳上站起来，忽然摇晃了几下，几乎要摔倒。我慌忙扶住母亲，母亲脸色苍白，不住地咳嗽，吃力地表示自己头昏眼花四肢无力。我搀扶母亲躺到床上，倒了一杯开水服侍她喝下。母亲静静地休息了一会，终于缓过劲来，面色好多了，我才稍感宽心。

往年春节，我们都是给母亲一些钱，让她和父亲置办自己遂心的年货。以前一般由父亲购买食材，母亲只负责制作年货。父亲自前年胃溃疡穿孔进行手术后，行动一直不方便，母亲在照顾父亲生活起居的同时，又独自包揽了所有的家务事。小年那天，大雪纷飞，北风凛冽，我心里牵挂母亲，特地赶回家塞给她一千元钱，叮嘱她千万不要自己上街去购买食材，需要什么就让同村的小妹去跑跑腿。谁知母亲顶风冒雪，连续几天拿着大包小包到几里外的王市口集市购买食材，硬是将家里的坛坛罐罐都装得满满的，光是制作的卤菜就盛满了三个大铝锅。我和妻年轻体壮，除夕那天做顿年夜饭都累得腰酸腿痛的，而母亲年老体衰，为准备这些年货忙碌了半个多月，劳累程度可想而知，加之受了风寒，不患病才怪呢？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真正意识到母亲的艰辛与不易，眼角不禁湿润了，本想埋怨母亲几句，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临近中午，一顿丰盛的团圆饭做好了，这时，四个姐姐、妹妹也带着一家人陆续来齐了。我们扶母亲起床吃饭，大家围着餐桌有说有笑，一起回忆着母亲和父亲带领我们度过的温馨岁月。我不停地给母亲夹菜，希望她多吃一点。看得出母亲一直处于喜悦、兴奋之中，却吃得很少。大家商定吃完饭就送母亲去医院。

经检查，母亲患上脑梗塞，需要住院治疗一个月，护士很快就给母亲挂上吊针。看着母亲通红的眼角和满是皱纹的脸庞，我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唯有在心里默默祝福老母亲能够挺过眼前这一关，尽早复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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