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沉睡在四月的少女

2020年，北方的四月比往年要冷得多，进了四月后常是小雨卷雪纷纷而下，灰蒙蒙的天总是压的人喘不上气，在深夜里，猛然惊醒的我慢慢靠着墙坐起来，看着漆黑的窗外，有些恍惚，许久才深深松了口气，擦去眼角未干的泪。

你有多久没来我的梦里了？

打开手机，插上耳机，打开关于她仅剩下的一个电话录音，手机屏幕上亮着的光成了这黑暗里唯一的一丝光亮。听着听着我似乎又回到了过去......

2019年1月，在一个不知名的写作软件里，我们相识，诗歌写作成了我们之间紧密的联系，而那时的她已经是病入膏肓，鼓励她，陪她说话是那段时间里我最重要的事，相识三个月通了三个月的电话，她的声音总是疲惫不堪，但我无法感同身受地体会到她的绝望与难过。

“睡着了以后，我总是会做梦，梦里的我好起来了，像个正常人在外面散步，吹着暖风，嗅着花香，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可当我醒过来，入目的依旧是病房的模样，闻到的只有刺激鼻子的消毒水味，各种检查一如既往，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我：你的命，不长了”

“卿卿，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你写的小作，明明文笔稚嫩却有时会显得有一丁点老练，常常还夸张的不像话，你得是个多么开朗自信的女孩子啊”她很温柔，就连她和我开玩笑的时候我都觉得她很温柔，尽管声音沙哑疲惫，可我依旧喜欢听。

“谦子，我特别喜欢魏无羡的那句话：身前哪管身后事？浪得几日是几日。我不能总是让自己束缚住，总得为自己的开心做点什么，就像......我超级喜欢谦子你，这是我得说出来的”我总是会调戏她两句，常常惹得她连连求饶。

在我的印象里，她是个不爱笑的女孩子，她只对我笑过六次，两次好玩，两次快乐，另外两次———一次是在进手术室前电话里那没心没肺的笑，那是在安慰我也在安慰她自己，一次是出了手术室后那通最后告别的电话，简单来讲，一次生离，一次......死别。

“卿卿，病情恶化了，你家谦子要进手术室走一回，等我......等我出来了，我们要再来一次彻夜长谈，好不好？”她温柔话语在那时我竟觉得如此刺耳，我知道......这一次怕是......

“好啊，我等你回来，你要是敢失约，我就不和你讲你感兴趣的奇人怪事了哦”我压着已经是哭腔的声音，开玩笑的威胁着她。

我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漫长，再次接到电话已经是两天后了。

“卿卿，我......”仅仅只是三个字，就让我红了眼，“谦子，我在，你慢慢说，我都听着”我知道此时的她无疑是最需要温暖的，那像极了在冬天放火的囚徒。她的声音很轻很柔，更是虚弱的不像话，她却轻笑着，哪怕引来阵阵猛烈的咳嗽她依旧笑着。

“卿卿，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本就是稀薄寡淡，像一本书中提到过的———旅途中遇到的人多是清尘浊水，后会无期。但相识却已经是不易，什么生死离别，我早就看开了，就像余华说的：死亡不是失去生命，而是走出时间。我不会再被一身的病痛折磨得死去活来，遍体鳞伤。卿卿，我很快乐，与你相识的这三个月都很快乐。”从那边传来轻微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我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不知过了多久，抽泣声渐渐消失。

“明天的太阳，卿卿要替我好好看看，然后要一直做一个幸福的人，不必再挂念着我，明天，我身已在远方，自由且快乐。生命中有很多东西，能忘掉的叫过去，忘不掉的是记忆，你记得我的好就足够了”她停顿了一下，哽咽着说出最后的话：“卿卿，再见啦”

她没有给我机会说话，直接挂断了电话，我依旧听着挂断的电话，回了句：“好，谦子......再见啦”

她就这样消失在我的生活里，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就如当初她毫无征兆地来过，我很想她，很想听她的声音，可她却不肯来我的梦里做客，我拼命地想记住她的声音，但是却还是渐渐对她的存在模糊了起来，2020年的四月，她终于肯来我的梦里走一走。

我看不清她，因为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刺眼又温柔的光笼罩在她的身上，她单薄的身影在我触及不到的梦境尽头，“卿卿，好久不见”那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声音让我晃了神，“谦子......”两行冰凉划过我的脸庞，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