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小说或许可以从成人童话走入成人寓言
不太了解其他年代人的阅读体验,但像如一木一样出生于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人,尤其是男人,大都无法忘记曾经对武侠小说的痴迷,或挑灯夜读,或冒着极大的风险在老师眼皮底下偷读,或宁愿饿着肚皮用饭钱去租武侠小说来看,不一而足。
获得读者如此的爱戴,估计是很多其他领域的作家所羡慕甚至嫉妒的。首先不说艺术水平和在文学史上的地位,单从阅读心理来说,这其实是个一直被人所忽略的社会现象。一木肤浅地认为,这种心理是人类内心深处追求无限自由的外在表露,而不仅仅是受猎奇心理的支配。曾有个朋友说:他人生的最高理想就是当个昏庸但不亡国的皇帝。昏庸的皇帝,不需为江山社稷而操劳,也不被身前功身后名所束缚;不亡国的皇帝确保了他始终拥有了最高的地位和权力。这是一种极度自由的状态,他可以做他一切喜欢的事情。诸位莫笑,换你,干不干?
但这只是白日梦,我们都是被生活所捆绑的人。而阅读武侠小说,让我们内心深处这种无法实现的梦想获得尽情的体验。把柴米油盐一脚踢到一边,跟随者主人公自由自在闯荡江湖,斩奸佞、扶弱小、吻美人,无疾病之困扰,无穷苦之劳心,往来皆是英雄客,出入都是铁哥们,席天幕地,处处是家,练就绝世武功后更是予取予求,有兴趣当当武林盟主,心血来潮过过隐士生活。你说,还有比这更爽更自由的日子吗?
但在很多人心目中,特别是在很多作家心目中,武侠小说得到的依然是轻视。说句题外话,大学时一木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中文系教授认为古今中外一切道理无不包含在文学里面,是最有用的;数学系教授认为数学包罗万象,天理大道和日常生活无不涵括,是最牛的;哲学系教授认为哲学研究宇宙终极价值,那是无用之用大用也,是最强的。
或许人都高估了自己或者自己熟悉领域的价值。君子不器。对于小说来说,无论何种题材,不管是革命的,生活的,言情的,魔幻的,武侠的,都是载体,能否以此做到“不器”,成为人类精神文明史上瑰宝,取决的只是作家个人的才华和思想。武侠小说再离奇,也没有《西游记》里面的故事离奇,至少没有听过哪个主人公是石头变的;武侠小说里轻功再高,也不能一个筋斗飞十万八千里;很多人诟病的打打杀杀好像在《西游记》里也分量不少。但是,《西游记》依然是千古巨著。
因此,我坚信武侠小说的前途。并固执地认为,从世俗的角度来说,最成功的文学还是那些雅俗共赏的作品。《老子》之类毕竟过于深奥,往往只能仰望,对于平庸如我来说,我更感谢《西游记》等四大名著带给我的阅读幸福,更怀念大学期间废寝忘食一本接一本看金庸和古龙小说的美好时光。
现当代武侠小说已经从主要注重情节的离奇变为更注重人性的描写。同时金庸、古龙两位武侠大师的出现,也使得部分学者改变了视武侠小说为低级不入流小说的印象,开始逐渐登堂入室了。严家炎、陈平原、孔庆东、陈默、曹正文等先后出版了论述武侠小说的专著。很多人都说,武侠小说已经走过了它的巅峰时代,金、古两个武侠大师如两座大山横亘在武侠的天地里,难以逾越。
是的,我也相信这点。金庸的降龙十八掌已登峰造极,古龙的飞刀也是妙到颠豪,再去练降龙十八掌或者小李飞刀,即使多努力也很有可能只是班门弄斧湮没在大师们的背影下。
但是,我们可以继承大师们求新求变的精神,努力寻找新的突破。既然武侠小说契合了人类骨子深处对无限自由的神往和追求,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让它从成人童话走入成人寓言呢?七尺身躯立于天地之间,再伟岸也会渺小;神功盖世比之造化自然,再神奇也归平淡。一个人,一把剑,成长于江湖,寻找于江湖,求索于江湖。江湖会以什么姿态迎接他?他问不清从哪里来,但他将向何处去?前行的路途有哪些荆棘坎坷?走的过程精彩吗?困惑吗?痛苦吗?最终的归程是哪?
抛出话题,但求引玉,也为给尝试武侠小说写作的自己以激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