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坚信,仍然有人在为理想活着
赵路明还是蹲在这里行道树下的水泥墩子上抽烟,就像更早些时候一样。 那时候这里还是个热闹的居民区,在华灯初上的时候有着许多小贩,直到深夜。不管是卖小吃或者打折衣服,就和现在你所见过的许多街道并无二致。只是烧烤摊的豆腐干从一块五变成了3块。每次出门或是早归,他总愿意在这里待上一支烟的时间,棒棒们围作一团赌博,环卫工人扫得树叶沙沙作响,三轮车上喇叭循环播放“宁夏西瓜,块钱一斤,不甜不要钱…”。
十八岁的赵路明心中充满理想,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理想是什么。谁的18岁不是充满理想和忐忑呢?望着面前的这栋旧楼,许多往事又历历在目。和死党在对面烧烤摊的宿醉、把前女友行李箱拖进自己出租屋的雀跃和兴奋、以及最后丢盔弃甲拖着行李离开这个城市回头看的最后一眼。曾经的耿耿于怀和念念不忘,到现在却已经记不起到底是怎么发生和结束。这些发生在多少人青春里的雷同故事,几乎使赵路明喘不过气来。
就算这样灰头土脸,赵路明心中嘶吼的仍然是那句劲霸男装的广告词,“混不好我就不回来啦!”此后赵路明辗转各个城市,投身各个行业打工,尽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有一天他坐在地铁里看见无数的人挤在一节车厢里的时刻,他终于明白,自己谁都不是,自己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还比其他人要傻逼的多。世上人都熙熙攘攘,我又何以自命不凡?所以当他在其他地方浑浑噩噩过完有那么些日子,终于还是决定回到这座他深爱的城市,就算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在等待着他。
面前这栋楼已经人去楼空,有几处挂着红底黄字的布条,大概意思是叫住户早日搬迁,积极响应政府号召什么的。哟,一不小心这个世界又多了几个拆二代。就算心生嫉妒,赵路明也喜欢用调侃的口吻来彰显那可怜巴巴的不羁。借着从树杈间透出的路灯光亮,能见到破败的水泥墙里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留下了。连墙上的下水管道和玻璃窗都被拆得干干净净,只在1楼某间屋子还有一盏昏暗的灯,大概是一位就着灯光入睡的守楼人或者钉子户。过不了许久这里就会有一幢高楼拔地而起,还有什么东西值得留恋呢?
赵路明摸出身上最后一支红塔山一屁股坐在墩子上,开始想今天傍晚上班的事。一无是处的赵路明两个月前在KTV找了一份服务员的工作,靠着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工作还算过得去。可是今天送果盘到《大展宏图》的时候,赵路明又没刹住车。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成功人士正在一个“包房公主”身上“大展宏图”的时候,被赵路明开门撞见了。
赵路明愣了一愣,随后立马移开视线,把果盘和啤酒摆上桌准备关门就撤。这种司空见惯的事情,赵路明已经渐渐有了些抵抗力。眼镜男倒是没在意进来的服务员,该干什么干什么。这只手袭胸,那只手往公主的条纹短裙下伸,身体使劲往女孩身上压,估计马上就要掏出另一只手了。赵路明不得不佩服这招“上下其手”用得出神入化,不知道来这KTV是练功还是唱歌。短短几秒他还瞥见了女孩黑色的内裤,这倒是让他在生理上有点吃不消。可是不知怎么地,赵路明感觉到女孩的眼神有一些灼人。一双眸子盯着赵路明,身体做一些可有可无的反抗,时而又小声委屈的说“哥,你别急嘛。” “哥,别这样。这不合规矩的。”
按理来说,这里的包房公主是提供特殊服务的,些许挣扎和言语劝阻很多时候只是为了走一些必要的过场。这毕竟不是什么青楼名妓卖艺不卖身的时代了。可是赵路明分明感觉这位楚楚可怜的妹子秋水般柔弱的眼神是在向自己求救。仿佛自己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一样。或许她真的是身不由己,需要一只手讲她拉出深渊?他分不清这种感觉是自己臆想还是真实存在。所以他放完果盘却尬在原地,望着这个在昏暗的灯光里挣扎的女孩,竟希望她说点什么,来证实自己荒诞愚蠢的想法。 “哎,你小子送完东西就赶紧滚出去,别耽误老子办正事。”
“我办NMB!" 赵路明没用片刻思量,竟用托盘直接招呼在对方头上,对方痛的直不起身来,双手猛地抱住头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 赵路明望向女孩,“你快走吧,有什么事我担着。”赵路明觉得在这个尴尬的时刻可以完成男人的人生理想之一“劝妓女从良。”
“ 你TM是不是脑子有病?我往哪儿走?莫名其妙!想要英雄救美吗?我今天晚上的钱你付吗?臭屌丝…”包房公主一边口无遮拦,一边把自己胸前的衣物狠狠往上提。眼镜男缓过劲来,一手抄起起烟灰缸就往赵路明身上招呼,“草泥马,你他妈是傻逼吧?你们经理呢,我要找你们经理。老子今天跟你没完。草你奶奶的!” 赵路明喃喃道,“我他妈就是他太傻逼了。”烟灰缸飞过来砸在他大腿上,他好像也没有力气躲避了。
这种电视里常常出现的狗血桥段,赵路明到现在还没能完全接受。反正最后赵路明被扣掉所有工资扫地出门了。想到这里赵路明干脆坐在树墩上开始悲伤起来。他知道就算把此时把微信头像换成叼着雪茄的切.格瓦拉也不会使自己看起来坚强一些,就像把微信签名换成“禳目艮錑旒黜芷鉒蕜饬。”也不会使他快乐起来一样。让他头疼的是现在身无分文的自己该去哪里,还有谁可以依靠和攀附?一切又和从前一样糟了。
夏天的阵雨在这个夜里开始下了起来,它打在头上的感觉和楼上滴下的空调水一样湿冷,让人无法敞开怀抱去迎接。 这个城市里的人都会变戏法,刚下不到两分钟的雨,前面就有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打着伞向这边走来。路灯已经不似记忆中那般明亮,再加上女孩打了伞,赵路明并看不清女孩的模样,可是这个女孩某些地方疯狂的像自己前女友,或者像那个“楚楚可怜”的包房公主。所以赵路明扔了烟头站起身,在雨里一瘸一拐地向女孩走去。
我们坚信,仍然有人在为理想活着赵路明拦在女孩面前,从包里摸出一把不锈钢小刀,”打..打...打劫。”你需要知道的是赵路明并不结巴,他只是第一次抢劫有些紧张,以后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