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是一条河流
夜里,孤枕独眠时,欲望会时而涌起,在梦境与现实的空隙间,划出一条污迹。在另一个空间,是否某人也正想起我?此刻对方又在做些什么呢?谁又睡在他身边?她又躺在谁的怀里?
外面下起了雨(抑或是空调卷动的声音),我望着黑夜中的天花板。这天花板承载了我多少回忆,又见证了我们多少次的温情和偷欢。
去桂林,我们约法三章,一人睡一床。天蒙蒙亮时,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挪到你床边,掀开你的被子,把发热的身体压在你凸起的乳房上。第一次就这么发生了,未有前戏的缠绵,未做呻吟和抽搐,就如两头发春的禽兽,靠着欲望吸附在一起。
可是我们的一次见面是何其纯洁。你在宿舍楼下等我,我踩着单车去接你,你坐上我的单车。如此我载着你在河边来来回回。临分别时,都未曾牵上彼此的手。
我请你吃火锅,留你过夜,你说我的房间太乱,下次再来。
可是一直没有等到下次,因为我房间一直没有好好地整理过。
某个日子想起了你,给你发信息。你感觉很是愕然,以为我早已把你忘记。你说我这么久没有联系你,一定是看不起你,觉得你配不上我。我只得解释说那段时间实在是太忙。
你信任了我,我们好似正式开始交往起来。
你帮我收拾了房间,可是我们依旧没有住在一起,因为你说你和家姐一家住一起,不方便在外过夜。
我乐意为之,这样我可以把钥匙留给别人也无妨。
我住城西,你住城东。我未去过城东,你时常来城西。我想送你回城东,你搪塞说不必。
我生了一场大病,你过来照顾我,并把身体给了我,我抚摸你白皙的腰臀,飘飘然,如梦似幻,感觉要把床震塌了。
我换了新的房子,想把你接过来,你觉得房子太小,只是答应着说周末可以来过夜。我没有坚持,因为除了这张大床,活动空间确实如你所说是太小了。
你每次来,我都欲火焚身一般,把你按压在这张大床上,让天花板见证我们赤裸的肌肤是如何被一口一口亲吻的。
有一天,我试着说想把你带去见我家人,尽管你说当初交往时并没有考虑那么多。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想让我们彼此安定下来,生活毕竟最终是要走向繁殖的。
你说还不是时候。
再后来,你又很少来这里,消息也很少回复我。我依旧忙着,以为你说的不是时候,是我这房子太小,出门只能脚踏车。于是我不再主动联系你,尽管总是在某一刻想起了你,你喝过的茶杯,你坐过的椅子,你说过的某一句话,总是无缘地从过去冲撞进未来。
我们没有共同的朋友,所以一旦彼此不联系,那就是永远地消失一样。
某一天,我打开微信,好友推荐里赫然有着你的名字。我尝试着申请加为好友。在等待若干日子之后,你同意了。
于是,我浏览了你的朋友圈,贸然地介入了你的那个空间。
在那个空间里,你是已婚人士,已为人母,有一个上幼儿园的女儿。
如今回想起来,我好似从未问过你是否结婚,也许是因为最初交往就不是以结婚为目的,又何须在乎结婚与否呢?
好一出荒诞剧,现实被挂起,悬浮在河流之上。
知道你结婚了,我们反而有了一些可以聊起的话题。从中,我得知你并不满意你当前的婚姻,你当初结婚也是逼于无奈,迫不得已,一切都是因为要行孝。你说你初中未毕业就出外打工,可是又性格懦弱,听不懂城里人说话,端个盘子都不敢接近陌生人,在亲戚介绍的餐馆干了不到一周就被送了回去。你父亲把你往各个地方送,可是你每次都干不了几天。直到后来,你被糊里糊涂地嫁出去,跟着了现在这个丈夫,才真正走出那个破落村庄。
你第一次遇见我时,那是你已在外4年了。
我安慰你,带你出去兜兜风。你再次来到这所房间,依旧是细嫩的肌肤,依旧是饱满的乳房。只是我们的目的更加纯粹了。
我们交往在一起,从来没有考虑过未来,好似未来对我们来说,是不存在。我未提起,你也没有开口,未来存在未来中,与此刻无关,未来是一盏灯,在照亮时不会感觉到灯的存在,直到灯坏了,陷入黑暗之中。
起初我想起你,是因为在水中停留太久,需要呼吸。后来想起你,是因为成了一种习惯,无法戒掉了。
你的丈夫在经济低迷的影响下失业了,离开了这座城市,而你继续呆在这里,只是是和你姐一家住在一起的。你跟我说起,你要离开这里,我问你是要回老家吗,你低头不语。
冬去春来,也吹来了你。我感觉出你满是倦怠,可是不时又仿佛能觉察到你嘴角扬起了一丝轻松的笑意。
一天,你告诉我说你父亲过世了。我安慰你节哀顺变,你却回答我说,你早就盼望有这么一天,你准备离婚,想永远离开那破落的山沟里。
我破坏了一个家庭,出于一次没由来的邂逅。
我沉默不语,好似一个犯罪的未成年人。你第一次有了那么多话语。你说你和你丈夫根本没有什么感情,他又抽烟,又喝酒,赌博输了回来还打人。从前是你父亲收了聘礼,逼着你嫁过去,现在你父亲死了,你也就可以不顾一切了。
既然决定了,我也便同意了你,和你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处理。
于是,你又一次回到老家,我想陪你去,可是你担心影响不好,我说我留在市里不去你家,你说自己能处理。我也就作罢,等待你的消息。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一周过去了,然后一个月过去了,我没有你的消息。
这是一个梦吗?可是这大床,这天花板上的印记,却又分明告诉这就是现实,你是存在的。
我去了你工作的地方打听,获得的也不过是我已知的信息。我去到城东,幻想着能遇见你或是你家人,可是杳无音讯,毫无头绪。
我做了个计划,要去你家乡。不管如何,我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人怎么可以如此不告别就忽然离去?
我请了不定期的假,周转到了你的县城,可是如此穷乡之地,又该如何找到你家。
我照着你身份证上的地址询问当地人,转了山路转水路,大道完了走小道,总算是到了你家门口。
一座如此狭小的平房,刚被翻新过,门梁上还贴着白色的挽联。我站在门外,可是感觉不到有人烟气息。
我独坐在门前台阶上,陷入一种迷茫,等待天黑。路过的邻居看见陌生的我,前来问我是谁。我告诉他是你同事,需要找你完结一些事情。邻居说我来得不是时候,叫我不用在这里等,说你在一个什么地方跳楼了,现在应该在医院里。我发怵,打听是哪所医院,怎么去到医院,邻居也不知在哪个医院,只是说你们这里一般生病什么的都去市里二医院。
我请你的邻居帮我叫了一辆车,载我去到二医院。我记得那天好像下着雨,春寒料峭的。而我实在无生活常识,在医院门口徘徊很久也不知该如何进去。
最终我还是鼓足勇气进入医院去打听你是否就在这医院里。得知你已经住院了几天,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未脱离生命危险。
我去到四楼,想看下你当前的情况,可是这里没有任何人,只有冰冷的人间场。找不到任何人可以咨询,我不知该问谁,又该看谁。一切都像是非人间。
在走廊里来来回回,透过窗口想找下你的踪迹,可以里面所有躺着的人,都裹着一层厚厚的棉被,看不见脸,也摸不着,根本无法区分谁是谁,和没有名字的婴儿一样。
冷风在继续肆虐,我出了医院,在门口找了一家酒店入住。脑中好似被坚固的石头阻塞住了,进了房间就倒下,失去知觉。
第二天醒来,全身麻木着,依旧在回想昨日发生了什么,你为何跳的楼?又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我想不明白。冷风吹打在脸上,而我不知该找谁。
冰冷刺骨,我逃离了医院,遁入了虚无中,好似成了一只嗡嗡作响的苍蝇,在奔向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