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妖伯乐小说投稿专题【月光宝盒】(封存)

追逐梦想的太监

2023-06-27  本文已影响0人  鄂川

(原创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我喝多了,眼前模糊了,耳朵也蒙昧了,只觉得世界失色太多。

身后的幸福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三三两两的大爷大妈正在归拢队伍,只待音乐一响就开始今晚的舞姿了;还有被父母牵着手的小孩们也开始跃跃欲试地从父母手中挣脱寻找自己的快乐;一些摊贩已经布置好等待缘客。

这一切都井然有序,我却像个无序之人,沉沦在自己逐渐缩小的世界中。当广场上传来舞曲的时候,我只觉得吵。我转过头看向身后,每个人在夜色和灯光的交映下都挺惬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安逸。

我突然觉得心烦,只想找个暗淡而安静的地方发发呆。

蹒跚似的醉酒的步伐带我来到幸福巷,那里黑,但不至于太黑,有红光绿影,我只需要在亮处旁黑暗中找个地方安静一下。

但我的世界似乎并不打算让我安静一下。

“来玩吗?”

这是个肥胖的女人,话音之前,我先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化妆品的味道,反感油然而生。

“玩什么?”我就看了她一眼算是回应,我自觉眼神里毫不掩饰的厌恶会让她知难而退,但我低估了她的脸皮厚度。

“来这里还能玩啥。”

“滚!”

我再也不能忍受,只觉得周遭不仅在折磨我,也是在羞辱我。

那胖女人就这样暴走了,站在路灯下对我破口大骂。我混混沌沌,醉意未消,但她连带亲戚的骂声让我渐渐醒目,我犯贱地觉得这个肥胖的女人似乎也不差,至少她烟熏嗓发出的的骂声让我逐渐上头的酒精退缩回来,从这方面上,我似乎还要感谢她。我给了她两百块钱,她插着腰的手一把抢了过去,说了句“算你识相”就走了。

我抬起头,借着逐渐清醒的头脑,仔细打量这条街,原来是传说中的红灯区,而红灯区的特点就是暗,这种暗还需要带点朦胧的灯光,不然嫖客看不清站街女的样貌不好选择。我理想中的休憩圣地也是暗,只有暗才能让我静,但是不能纯暗,纯暗只会让我觉得更加难受。没想到这两者竟然不谋而合。

我笑了,笑自己或许本性就是邪门的,不然凭感觉找个休息的地方都能找到这种地方。但我并不觉得自己笑得很好看,可非有人喊我“帅哥”。

声音轻微且细,跟刚才那个胖女人截然相反。我借着昏沉的灯光看清了她的模样,穿着黑色吊带连衣裙,拎着小包,一脸笑意地看着我。

没想到又来一个,原以为经过刚才的骂声,周围的站街女都会躲我远远的,没想到还有人不识趣。

我笑意未消的脸望向她,她的笑容不会消失似地仍旧照射于我,我错觉似地竟然觉得她的笑容竟然如此温柔,如此迷人,但一想到她并不干净的身份,心里就泛起恶心。我不知道这种恶心有没有表现在脸上,但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了,我想如果我再对着她笑的话,她可能会错会成别的意思。

但她却自顾自坐在我身边,脸上依旧泛着云淡风轻的笑容,这笑容本应迷人,因为这是我理想中应该出现在我脸上的笑容,我多希望成为一个凡事都云淡风轻的人呢,这样就能平复许多不该出现的烦恼吧。

可这样云淡风轻的女人为什么会做这一行呢,总不是因为梦想吧,也不可能是体验生活吧,没有哪个女人糟践自己品味生活,那就是为了钱。可据我所知,钱带来的烦恼更是不少,挣多少钱,有多少烦恼,所以她应该是个生意并不好的妓女。

不过也不像那回事,我端详她,瓜子脸,波浪卷,五官算不上精致也绝不丑,这样的女人怎会生意差。

“你在看什么。”她问我。

我才发现,她可能是个不会不笑的女人,长着天生带笑的脸,哪怕她没有表情也看起来像是在笑,对她来说没有笑不笑这一说,只有笑容深不深这一说,所以她的鱼尾纹总是显现出来。

“你笑什么。”我问她,莫名其妙被一个不知从哪出来的女人盯着笑,这在电视里是恐怖片,只是我醉意未尽,胆由酒气撑着呢。

“我看你一个人在这里发呆,觉得你应该挺孤独的。可是来这里的人都是排遣孤独的,而你却一个人在这里享受孤独,觉得你有趣所以才笑。”她缓缓道来。

“我看你为什么一直笑。”我回应她的问题。

她叹口气。我坐在他身边能闻到淡淡的兰香味,这种香味本不该出现在风尘女身上,这让我连带讨厌起兰香来。

“我总不能哭吧,笑总比哭好看。”

所以她不是一个能够云淡风轻的人,她应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她的笑应该是惨笑,只是这惨笑有些淡,淡到在夜光的掩盖下和风轻云淡神似,所以她那一瞬间吸引我的魅力也一瞬间消失。

“阴沉的笑和感动的哭,哪个好看。”

“你是杠精。”她抿着嘴看似无奈,“杠精都会钻牛角尖,钻牛角尖的人都挺郁闷,郁闷是孤独的朋友,所以你是孤独的仆人。”

“你这么能说怎么不做老师来干这一行?”

“因为梦想。”她懒洋洋地看了我一眼,像看一个傻子,尽管带着标志性的淡笑。

我竟觉得这一瞬间的她拥有无限魅力,只因她满不在乎的态度在她职业的映射下反射出无穷的乐观与坚韧。

此时,酒意消了大半,但随着和她聊天,我腹部开始发热,酒色果然不分家。所以我决定帮她完成梦想。

“看你蛮正经的,没想到也是头狼。”她在去出租房的路上这样对我说。

“看你像个有文化的人,没想到做这一行。我要说我的梦想是做一头狼,你信吗?”

“成为色狼算梦想吗?恐怕只有太监会这样认为。”

“你是觉得人人都是色狼吗?”

“那倒不是。”她想了一下说。

“那就不是人人都可以成为色狼的吧,所以成为色狼是有难度的,完成梦想也是有难度的,所以成为色狼也算梦想。”

“好吧,希望你嘴上功夫当真这么厉害。”

淫窝在居民小区一楼,里面虽小,但也不是一应俱全,只有一张双人床,两张床头柜,一卫生间。

“开始吧。”我说。这是我的第一次,但我仍装出老手的样子,因为既然来到这里,那就说明我不能表现的太呆板,不然会被误以为装,我不喜欢装,也不喜欢被人认为是在装。“先洗洗吧。”我学电视里的嫖客用听起来无所谓并带着习以为常甚至厌倦的老腔调说。

她瞟了我一眼,眼里不知是戏谑还是勾引。我自觉装得很像,不觉得被她看破,所以学着她的眼神还给她,

她一会儿就出来了,裹着浴巾,里面藏着的东西本应让我成为野兽,她的模样不丑,身材苗条,本应让我躁动,但是看到她这么直接地给我时,我却一点欲望也没有了,我真的成了老嫖客,成了一个对性欲云淡风轻只剩习惯的老嫖客,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成追逐梦想的太监。

“你去洗洗吧。”

我蒙蒙怔怔地进了浴室,看了看下面,是正常的,只是无精打采,从心而论,确实一点也不想了。

可是装要装全套,我不能让他看出来我是太监,我要让她看出来我是老嫖客,于是我想到了策略。

我洗好后走出来时,她已经把浴巾叠好放在一旁,自己却捂在被窝里,耷着头,用眼神示意我进去。

她和我只相差不到五步,但这五步如果哪一步走错,我都会暴露自己是太监的事实,我不想成为太监,只想演好老嫖客。

我轻巧地踏出第一步,完美无缺,自然而然踏出第二步,依旧天衣无缝,第三步,我脚下生汗,慌了,第四步,脚步不稳,乱了,最后一步,我直接跳到床上,钻进被窝,隔着浴巾,将她压在身下,像个风流的渣男,低头垂视她。

她眼里竟然有娇羞,然后我看到一片海,海洋里的生物千种百样,他们每个都代表一种情绪,有黯然,有无奈,有窃喜,有激动,有渴望,有抵触……最后所有的情绪汇合化作虚无,一切都归于平静,她说:“你第一次吧。”

我心里已经慌了,但强力遏制面部肌肉不允许有任何松动,依旧卖力表演:“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不仅是第一次玩,而且很可能是个处。”

我低头吻了她一下,没有停留,因为在不擅长的领域显山漏水容易造成塌方,那就毁于一旦了。

“你还真是第一次。”她眼神光明正大,就像包青天发现了凶手一样。

“愿闻其详。”我怕是露出马脚了,她的眼光明亮地像太阳。

“没啥详的,开始做吧。”她将我身上的浴巾抽出来。

这下子,我和她都是光溜溜地贴合在一起,我感到她的身体很烫,所以她感受到我的身体很凉。

“你没事吧,第一次应该是很激动才对呀。”她的眼神恢复如初。

我却有些难堪,就像一个演员因为拙劣的演技被导演叫停。

“我今天没兴趣。”我已经分不清这是在表演还是现实了。

“我帮你。”说着,她就把我压在身下,我觉得这个姿势彻底落实了我是太监的事实。

我拦住她,说:“不用。”然后说出我的策略:“我想聊聊天。”

她轻飘飘看了我一眼,说:“那就聊吧。不过也得付钱。”

“嗯嗯。聊吧。”

“你说话啊。”

“你陪我聊天还是我陪你聊天?”

“那我先说了?”

“说吧。”

“你多大?”

“二十。”

“有女朋友没有?”

“没有。”

“在哪工作?”

“在公司。”

“干什么工作的?”

“司机。”

“哟,原来是未来的老司机呀。”

“呃,嗯,呵。”

“呃什么?”

“讶异。”

“嗯什么?”

“同意。”

“呵什么?”

“你特么是警察吗?该我问你了!”

“你多大?”

“三十。”

“性别?”

她掀开被子露出胴体,我服气地点头,然后将被子蒙下来,她也顺势从我的身上溜到我的身边,依偎在我怀里,我心里多了点别的东西。这东西是真的,却是假的,因为是买来的。

我看着怀里的她,问:“你还没结婚吗?”

“离了。”

“为啥?”

“因为梦想。”

“你的肚子上怎么有条疤?”

“被人砍的。”

“为啥?”

“因为要生孩子。”

“你有孩子了?”

“嗯——呐。”

我在跟一个孩子的母亲交易,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难以遏制,就像毒药发作一般,因为我不是石猴子。

我起身,她问:“这就结束了?”

“嗯嗯,谢谢你陪我聊天。”

“那你付钱吧。”

“什么价格?”

“聊天价是二百五一小时,也就是说给二百五聊天一个小时,不到一个小时按一个小时算。”

我感觉她在骂我,但手脚依旧不停地穿好衣服,拿出手机准备扫码付款。

“我收款限额了,加微信转账吧。”

“不用,我换点现金来。”

“别,我怕你跑了。你要不愿加,可以转完账之后把我删了也可以呀。”

“行吧。”我俩儿加了微信,将钱转给她,准备离开。

“等下,虽然我也舍不得,但这是咱们行业的规矩,遇到雏儿要给红包。”

说着,手机一响,她又转了回来。

我看着她,觉得她可能真的是因为梦想,至少不那么为了钱,有些东西或许是真的。我感觉我要硬了,我不是太监了。

“收到二百五的转账了。”我笑着说。

她从被窝里翻出来,起身朝我屁股踢了一脚,说:“赶紧滚,把微信删了。”

“删了干嘛,下次继续。”

“德行。”

我打开门准备离开,又返回去,问:“你叫什么名字?”

“下次来告诉你,赶紧滚。”

下次就是下次喝醉的时候,下次喝醉是因为想喝醉,只有想喝醉才能喝醉,只有喝醉才能想并找她。

下次的见面,还是上次的地点。她从浴室走出来,这次没裹浴巾。

“看什么,赶紧的。”

我从浴室走出来,裹着浴巾,那里硬邦邦。

“这次不会掉链子了吧。”

“应该不会。”

“五百一次。”

我付完钱后,下面软趴趴,我原以为凭借上次得到的真正的东西能够让这次硬起来,但这次付完钱以后反而丢失了真正的东西。时间能玩弄一切,让相同的东西不断变质,我上次从她身上得到的东西变质了。

“又不行?”

“嗯,不知怎么回事。感觉有欲望,但是就是硬不起来。”

“我帮你吧。”

她俯下身子,过了十分钟,一脸郁闷地站起来,“还是聊天吧。”

“你准备干几年洗手?”

“干到孩子的学费,生活费足够多的时候再说吧。”

“为什么不找个正当行业慢慢干着呢。”

“来钱慢。”

“你不是说因为梦想吗,怎么又和钱挂钩了。”

“因为我的梦想就是赚钱。”

“梦想和钱没关系吧。”

“为啥,梦想是一切想要实现的希望。为啥不能是赚钱。”

“谁不想赚钱?人人都想赚钱的时候,赚钱就不是梦想了,梦想是难能可贵的,和钱或权没关系。”

“就你高尚。”

“咱们不谈高尚,就谈低俗。”

“你觉得你没那么低俗?”

我点头。

“看得出来,如果你足够下作,低劣,那你也不会总是郁郁寡欢了。说实话,真想看看你羞羞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没精打采的。”

“我也想知道有什么事情能让我不那么没精打采。”

“我知道。”

她本依偎在我身边,现在双手圈住我的脖颈,看起来,咱们像是热恋情侣。

我果然不那么没精打采了,早就平静的心竟然泛起涟漪,随之回归平静,变得死寂起来,那一瞬间确实美妙,但这种美妙是幻觉。

“怎么了?”她敏感地问道。

“这要是真的该多好。”

“你要多真?”

“真到永久。”

“可以,你包养我,每月五万,我搂你一辈子。”

“跟钱没关。”

“跟没钱有关?”

“是的。”

“你总不能让我白陪你一辈子吧。”她佯怒。

“我真想让你白陪我,哪怕一晚上,但太不现实了,现实就是花钱买真的,可是真的被买了以后就变成假的了。”

她沉默了一下,眼里少见的深邃,道:“我跟我老公热恋的时候,他穷得叮当响,是我爹妈给咱们买婚房买车,后来入赘到我家后,竟然迷上了吸毒,或许他一直在吸毒,只是我没发现。幸亏我及时发现,不然整个家都得被他败光。然后我带着她从我们认识的地方和曾经走过的地方故地重游,我像个傻逼一样以为真情可以抵抗一切,如同你刚才说的永久,能够让他正视自己,改掉吸毒的毛病,结果那狗东西竟然在外面包养了一个女人,还要和我闹离婚分家产,我说儿子必须给我,他也没争取,这些年,你说我难道不爱他吗?我何苦呢?有的时候,你觉得是真的,但别人从不当真。我也再不把任何东西当个真,我只要自己觉得是真的就可以了,何必要求别人呢。”

我刺痛了她,揭了她的伤疤。

“你如果非得白陪才有感觉,我可以白白跟你做一次。”

我突然不想了,无论白不白。她只是在我身上反射出了她自己影子,而不是反射出了当年他老公的影子。

现在就尴尬了,无论白不白陪,我都成了太监。

那晚过后,我多付了二百五,补上第一次,就像她自己说的,只要自己觉得真就可以了,何必要求别人呢。

后来,她的名字,我也没问,因为我在她面前永远是个太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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