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醉的红玫瑰(十九)

2019-10-08  本文已影响0人  莞尔容

小说连载

酒醉的红玫瑰

正欲抽身离开,却听得忽然有吱的一声,只见北向偏角处的寮房门,轻轻的开了,从容的走出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男子来,隐约现青褐头皮的短发,瘦瘦高高的个子,一身全青色棉绸衣裤,衬托得一张窄长脸,白寡寡的直有几分刺眼。形象甚是清雅飘逸,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朝这边瞭了一眼,此人便认出了于行,习惯性地翻起左掌竖于胸前,一边飘然地移步往这边过来,一边打着招呼道:“这不是于行老师么?且请留步,且请留步。”乍一听得有人叫他的名字,于行还好生奇了一怪,在这等清静寺院里面,怎么的竟有人猛不丁蹦出来认得他?回头一看,立马也就认出了这人是谁了,“哟嚯,是你!”相迎上前而去。

两个人握着手,此人说:“今日小寺大幸了,像你于行老师这样的雅客,难得光临的,正所谓是蓬荜生辉啊。”于行很是有些激动的着力拍了拍对方的手臂,说:“都有好些年好没有见到了,原来你老弟竟然是在这里露了真身!你在这里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还是一直就在这里了?”此人说:“差不多已经有一年的样子了吧,暂且在这里寄个身,与人解解签。”

此人复姓公西,名立尘。

于行有一位写得一手好字又做得一手好文章的朋友,叫做公西立宜,两个人以前是过从甚密的。他原来是一名普通的养路工人,因为其才难得,一个偶尔的机遇,有幸被省里下来的路总某领导相中,突然坐直升飞机被调去了省城坐办公室,恍如做梦一般的。成就了一段好长时间人们都之而津津乐道的佳话。公西立尘便是他的弟弟。

他比于行应该年小两三岁吧。他自小便吃素的,从不曾尝过肉食的味道,更从未曾杀过生,且多有放生之德。大约,他确乎天生就是那种有佛缘的人了。他也喝酒,下酒菜最喜欢的就是菜油爆炒花生米,而且,酒量也是相当的不错,比公西立宜还更胜一筹,一般人难有喝得过他的。但是,他从不与人斗酒,与人喝酒时,总是说随意随意。

他也写过许多诗的,小小年纪,单单说意境之空灵方面,已然不输乃兄。于行曾对他的好几首诗做过点评和建议,深得他的敬重。向来都以老师相称,说了他几次他不听,没有办法,也就只好由得他喊了。便是闲聊,他跟他于行也很是聊得来的,天上地上,什么都能跟他拉来扯上它几尺几丈,其热度,相比公西立宜,甚至好像都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很是得于行喜欢。所以,公西立宜前来过访时,常常都会带了他一起来。

公西立尘说他正在寮房里闭目休憩,隐隐听得好像是他于行的声音,开门一看,还果然就是他。于行歉然说是不是他们的贸然而入将他吵扰到了?公西立尘说,“瞧你说的,惊喜都还来不及,却说什么吵扰,不是要折杀我公西立尘了么?”

的确是有好些年头没见他了,好像是他兄长公西立宜去了省城以后,他也便随之杳然无踪了的。据传,好像是千里迢迢去往了哪座名山古刹了的。不料,今日却见他竟然是隐身在这降龙寺里。于行佯做生气的样子,批评他既然回来有一年多了,怎么不来找他于行来报个到见个面?公西立尘说:“都这么些年过去了,我心里总以为你于行老师应该早就远走高飞去往别的哪里的了,根本就没想过你还会屈留在A县城里,所以才……”

酒醉的红玫瑰

于行当然不会听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笑道:“你以为人人都能够像你家公西立宜哥哥那样,都能够随随便便的就碰上了那样的好机遇,意气扬扬离开A县,春风得意地去往省城那样的大地方?我如今都早已经沦落成下岗职工了呢。”公西立尘便感叹了一下,却又坏笑道:“像你于行老师这样的高人雅士,也确实是不能随随便便的就让你们都去往外面了,平常人是感知不了的,若然我们A县城里,都没有了一两个你们这样的人了,那该又是多么的无趣了。”

于行笑道:“你公西立尘不会是故意拿这话来恶心你哥哥我吧?不过也没有关系,你随便说就是了,我听着都没有一点不舒适的。出去,或者不出去,对我于行来说,都并不重要。我觉得我现在这样,呆在A县城里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反而好像还觉得特别的安然而自在。子曰:父母在,不远游。能守在父母膝下,不说伺奉承欢,单说陪伴,就已经是殊为难得了。何况,我的情况也并不是像你公西立尘所想的那样,实则是,我找来找去,也总是在自己这里还找不到游必有方的那个方的一点点影子。”

公西立尘笑道:“是我浅薄了你呢,还是我浅薄了呢?我怎么听来听去,却总还是品着有那么点‘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的味道?”于行说:“我想,恐怕还是个智者见智、仁者见仁的问题吧,多半还是因为你公西立尘的心境使然,多半还是因为你公西立尘的功利心没有好好放下,就见着的都是功利了。”公西立尘哑然而笑,不置辩答,于行便带点小得意说:“我这么的没遮没拦一针见血地直说,不会太把你气着了吧?”半晌,公西立尘才悠悠地回道:“谁叫我戒嗔呢。”

却问他这些年都去往哪里了,一定是得了些道行才回来的吧?又说得道不回乡,回乡道不香哦。公西立尘说三言两语一时也难说得清楚,待哪天得了便,请他去他的住所里,喝酒品茶,再慢慢细细地说与他听了。于行忧心忡忡道:“会不会酒也未喝得,茶也未品得,你却又飘然而去,杳然无踪了?”公西立尘告诉他,将来便是再要出去,恐怕也得是一两年之后的事了。于行似乎才放下心来,说:“那就还等得。”

这时候,他才想起自己与公西立尘说得火热忘形,浑不管旁边还有秦如海和沈琴笉两个人,直把他们都当空气了。好在他们两个在旁边也不是干闲着,一直细细碎碎的交头接耳个不停。于行将公西立尘与他们互相做了简单的介绍。见过礼,于行就代他们向公西立尘说他们刚才摇了某某签某某签,烦劳他帮他们解上一解。

公西立尘说他们摇的那签,摇之前他又没有敬过香,他又没有给他们掷过卦,做不得数的,权只当摇着玩玩好了,没必要给解什么解,如果真要是诚心求签,还得重新正式再摇了才行。“原来你这里求签还有这许多的讲究!”于行很是新奇,又好像是在置喙。公西立尘说:“你以为呢?”于行便转脸对秦如海说:“那你们就再去重新正式地摇上一次,请公西大师父费心帮你们解讲解讲。”

秦如海遂先向公西立尘致了感激不尽之情。公西立尘说:“不必客气,你既然是于行老师的朋友,也就自然是我的朋友一般无二了。再者说,解签本来就是我的份内之事,哪里有不尽心的道理。”

酒醉的红玫瑰

先是沈琴笉摇。她早早的便在跪叠上恭敬地膝跪好待着了。公西立尘从案桌上那一大把细香里抽出三支,拿打火机点燃,交与她手里,让她双手擎香行礼。沈琴笉敬过香,公西立尘接过香来,替她在香炉里插了,这才将签筒交与她手里,却让她别急着摇,待他说了摇,才可以摇。只见他敛了敛神,左手捏了拳头往案桌上徐徐一伸,口中念念有词却半个字儿也莫想听得它清楚。待他的拳头松开,手掌一张,便坠下两片牛角状的木质杯珓来,磕磕碰碰的落在案桌上。一片向上,一片向下。

他的手里是什么时候有的这副杯珓的呢?它是凭空而来的吗?令人很是觉得有些不可思义。有点像是变戏法。

拾回了杯珓,公西立尘才发话让沈琴笉开始摇签。签摇出来,沈琴笉将它捡起来,起身交与公西立尘手里。过了目,公西立尘便拉出案桌一头的一个抽屉,从里面选了一张二指宽窄的淡红色小纸笺出来,上有与她所摇之签相对应的七言签诗四句。公西立尘解讲道:“此签是一支上吉签,为由难而易,由暗弱转而生旺的意思,所求之事,只要有心坚持,虽然中间需要历经一些波折,却必将终得善果。”讲解罢,他将小纸笺递给沈琴笉。

阅罢小纸笺,沈琴笉不经意的舒出一口长气来。接着是轮到秦如海摇了。他摇的和沈琴笉摇的虽然不是同一支签,与之相对应的签诗自然也不是同一首,但是,仅从字面上便不难看出来两首签诗好像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差别,而公西立尘的解讲也基本上是大同小异。秦如海和沈琴笉两个人拿着签诗比着看了又看,相视而笑。

数年之后,离婚后自由之身的沈琴笉弃政从教,由一名风风光光的团县委干部改行离开了L县投身来到A县农村,和秦如海在同一所乡中学做了一名英语老师,并一气呵成,随即便与秦如海喜结连理,修成百年之好。婚事办得很是简单和低调,只是在极小的范围之内,在学校里请了两桌酒席。其时,于行已经离开A县异地谋生,收到请柬,他带了一个叫黎鹤的女同事一起有幸躬逢其盛。这回,在那所偏远的乡中学,他并没有像数年前的那一次一呆就是小好几天,只住了一个晚上就辞别而返了,但也着着实实的醉了个天昏地暗一塌糊涂。

秦如海便问求签一次一般都多少钱,掏出钱包来欲付钱給公西立尘。公西立尘摆摆手说不用了,给他们免费了。秦如海说不用免不用免,多不好意思,再者说,怎么好乱了他这里的规矩呢?公西立尘说:“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你们由于行老师陪来的,哪里还有要收你们的钱的道理?来我这里,也就能给你们行这点方便了,走到哪里都总是离不了个人情的,倘若这点方便都行不得,那我这里还有什么人情味呢?”

于行在一旁忍不住赞道:“出世入世,入世出世,这就是了不起的道行了。”秦如海还要坚持,是于行拉了拉他的衣服,劝他算了,让他恭敬不如从命,才只得做了罢。致谢不迭。便只说告辞要走了,公西立尘却把签筒朝于行递过来,叫他也摇上一签。于行挡开不接,说自己不是来求签的,只是陪同秦如海他们两个来的,就不求了。公西立尘竟全无一丝庄严相,半开玩笑说:

“难得来上一回,不妨摇上一支试试,权当是好玩一下,反正又不收你的钱,你就看一看我这里的签到底灵是不灵,也好见证见证,也不失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未完待续)

酒醉的红玫瑰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