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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号窗口

2016-09-28  本文已影响14人  弃痕

白色的夏日,白色的阳光,白色的天空上白色的太阳与它照射下白色的街道,正响彻着白色的呐喊与白色的蝉鸣。

而在这片白色之下,我穿着绿色的衬衫,紧盯着,排在我前面的姑娘身上白色的T裇——一只扎眼的灰色狗熊正在她黑色披肩发的缝隙深处里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而我,长长队列里最后一个,只能单薄的吐出一口气,把焦距越过她的背影和她的狗熊。

在一串仿佛可以延伸到月球的队列开始,那个遥不可及的银行职员面前的玻璃墙上,一个大大的数字飘在半空。

四,四号窗口,所有窗口里最短的那一列,我就是在这个所谓的最短的尽头,踌躇满志,患得患失。

就好像是在用“为什么道旁的李子是苦的”这样深刻的道理来教育我们这些年轻人。

是的,道旁的李子是苦的。

是的,最短的队列,最没人愿意等的队列可能是最慢的。

“眼睛和大脑,华生。”叹息发出福尔摩斯的回声。大盗罗萍在这个最短的队伍前面冲你微笑。

是的,那个罗萍,那个拿了一把小票的滑头鬼,正在慢吞吞的展示出卡夫卡式的烦躁的场景。一张两张三张无数张,所在的时间的所有指针都仿佛偏向他一般,爱因斯坦似乎就是在这个该死的慢吞吞的家伙身上领悟到了复杂混沌相对论原理。

约翰列侬温吞苦楚的声音仿佛未曾停息过,他那头凌乱长发仿佛苦苦纠缠着那个讨厌鬼的动作。

“I want to hold your hand.”四个披头士的声音传来,叹息发出回声。

那个年轻的银行职员从那个罗萍手中接过一张又一张小票,一张又一张的记录在电脑上。她微笑着,不时用手扶起落下的粉红框的眼镜,黑色的制服下是随意扣着的白色衬衫,雪白脖颈上挂着的银色的项链在玻璃墙的那边闪亮亮的透过来。

在她那张挂着闪亮亮的营业式微笑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其他的情绪,淡然的温暖的却又丝毫不客气的把她与其他人区分在两个世界里。玻璃墙里面是她的世界,冰冷而深刻的键盘的声音机械的从通话器里传出来。而外面的一切嘈杂喧闹都与她无关。只有一张又一张的小票通过唯一的小小的隔窗翻转进去。

在一瞬间,我觉得她是孤独的。在没有人的世界深处,在名为工作的铁笼里,尽力的朝另一个遥不可及的宇宙发出微弱而冰冷的信号------她那闪亮亮的营业式微笑。而那个罗萍,就像一颗不存生命的星球,笨拙以至无从回应,只有流星一般的小票从他手里漫天传进她手里。

机械的键盘声传出来,咔咔哒哒,无数小票被咔咔哒哒的传进她的世界里。

人群开始生出抱怨来,抱怨罗萍和他的小票不由分说抢走他们的宝贵生命,抱怨该死的队列一动不动,抱怨无数蝉声呐喊从门外的大街上传进来,抱怨空调吹出的风无力喘息。

我本以为这些抱怨如同其他属于我们世界的东西一样传不进她的世界里。

但每当抱怨声一起,你都会发现她会随手把眼镜扶起来,手指故意似的放慢速度慢吞吞的敲击在键盘上,咔塔卡塔的声音几乎是一字一句的传入玻璃墙外面的喧闹人群中。

你都会发现,她的嘴角开始微微闭起,上扬,产生奇妙弧度,镜片下的那双眼睛开始散发出光彩,矮鸡羽毛一般的灰色头发团成的一团也开始微微颤动。冰冷忧郁的营业式微笑开始变形崩塌,无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光环袭然消散。刻板的工作铁笼之下再也难以隐藏的别样色彩开始显现。

你几乎可以从中猜到她的一切,她的私生活。你几乎可以知道她挑橘子里白筋的习惯,你几乎可以知道她把红色的内衣随手扔在床头,你几乎可以知道她对毕业时的某人依然怀有淡淡的情愫。你几乎可以把所有的普通姑娘的事情联系到她身上。

在这个如同氧气于巧克力一样,明明可以轻易得到但又明明如此美妙的恶作剧表情之下。那个罗萍开始显得如此愚蠢和可笑,而所有等待的人们也仿佛像一群猴子一样心甘情愿被她戏弄。时间乃至一切常理都似乎在一瞬间败在她的脚下。

然而那个表情总是转瞬即逝,随着罗萍最后一张小票的散尽,人群前进,队列缩短,历史的车轮不胜荣幸的踏过那个罗萍的身体一去不复了。

在她最后一次扶起眼镜之后,闪亮亮宛如昨日的营业式微笑又重新占领她的脸庞,可爱灵动的她开始被沉重优雅附身,仿佛被掳去的公主一般离我们而去。

如果可以的话,我要拯救出她。

“先生,你要办理什么?”他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来,传到我与她之间。

我张了张嘴,想起她那个表情,那个此时已经从他脸上消失不见的表情。我下定决心,深吸一口气。

我告诉她我要存钱,告诉她我在吃完早饭后感觉好极了,告诉她我这笔钱从何而来,告诉他昨晚的球赛,告诉她彩票的中奖率,告诉她我买的号码,告诉她我中了六百元,告诉她银行微薄的利率,告诉她这笔钱放多久够买一间房,告诉她我至今独身,告诉她我喜欢的类型,告诉她我的生日,告诉她我一直在队列最后,告诉她那个披肩发姑娘白T裇上的狗熊,告诉她罗萍的窘态,告诉她我数了她一共扶了二十七次眼镜。

我嘟嘟囔囔在她面前说了一大堆不明所以的话,仿佛要把自己的一切告诉她,仿佛就像我们此时身处于空无一人的蓝白相间的海滩上,我像一条鱼一样向她吐出所有的气泡。

她抬起头来静静听我讲完,脸上的营业式微笑开始融化,我确信每一个字她都听得仔仔细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开始笑,微笑,明媚的温暖的仿佛爱丽丝-门罗笔下温润奇妙神秘的草原一般,仿佛德伯家的苔丝在青春年少之际的最后一抹温存,仿佛穿着礼服的绿蒂在某个舞会的夜晚抛给少年维特的温柔一击。

我自私的相信这是仅属于我的微笑,被冠以她的名目抛给我的最美丽的表情。

紧接着,她第二十八次扶起眼镜,轻启朱唇。

她说。

想知道我的电话号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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