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抄《沙与沫》
7
在海与风赐予我们语言前的千万年间，我们只是一群带着渴望颠沛流离的生物。
如今，我们怎能只用昨天的声音来表述我们内中的远古岁月呢？
17
记忆是相聚的一种形式。
18
遗忘是自由的一种方式。
25
除非通过黑夜之径，人们不能抵达黎明。
28
奇怪，我对某些欢乐的追求，竟是我痛苦的一部分。
29
我曾有七次鄙视自己的灵魂：
第一次是看见她为了上升而故作谦卑时。
第二次是看见她在瘸者面前跛行时。
第三次是让她在难易之间做选择，她选择了易时。
第四次是她犯了错，却自我安慰说别人也犯同样的错时。
第五次是她容忍了软弱，还将这容忍视作坚强时。
第六次是她鄙弃一张难看的面孔，却不知那还是她自己的另一面具时。
第七次是她高唱颂歌却自以为这是一件美德时。
30
我对绝对真理一窍不通。不过我对自己的无知无识感到自卑，在这谦卑中或有我的荣誉和酬赏。
31
人的理想和成就之间有一段距离，只有靠他的热情才能跨越。
32
天堂就在那里，在那扇门的后面，在隔壁的房间里；可是我把钥匙丢了。
也可能我只是把它放错了地方。
34
一个人的价值不在于他成就了什么，而在于他想成就什么。
35
我们中的一些人像黑墨，一些人像白纸。
要是没有一些人的黑，我们一些人就会成为哑巴；
要是没有一些人的白，我们一些人就会成为盲瞎。
40
你饮酒是为求一醉，我小酌却是为醉中求醒。
42
一个人的本真，不在他向你显示的那一面，而在于他不能向你显示的那一面。
因此，你若想了解他，不要听其言，而要听其未言。
43
我说出的话有一半没有意义，但我说出来，好让你可能听到另一半。
44
幽默感即分寸感。
45
每当人们夸奖我那喋喋不休的缺点，指责我那默默无语的美德时，我的孤独便产生了。
47
真理往往被知晓，有时被说出。
48
我们本真的我，是沉默不语的；后天造就的我，是喋喋不休的。
51
青蛙的叫声或许比公牛还响，但它们既不能在田地拉犁，又不能在酒坊转磨，你也不能用它们的皮制鞋子。
55
如果真的睁眼看，你会在一切影像中看到自己的影像。
如果真的侧耳听，你将在一切声音里听到自己的声音。
57
尽管语言的波浪一直在我们的上面激荡，但在我们的深处却永远安然宁静。
58
很多学说都像玻璃窗，我们透过它看到真理，但它又把我们与真理隔开。
61
那颗能与欢快的心同唱欢乐的歌的哀伤的心，是多么高贵啊！
63
我愿与一切行进者同行，不愿停步观看队列从身边走过。
65
不，我们没有枉活一生。他们不是拿我们的尸骨垒起座座高塔了吗？
72
假使要我在写诗的才情与尚未成诗的狂喜之间做出选择，我会选狂喜，因为它是更好的诗。
不过你和我所有的邻居都认为我总是选错。
82
我们常为孩子唱催眠曲，以使自己入睡。
85
伟大的歌者是唱出我们沉默的人。
87
他们说夜莺吟唱恋曲的同时，也将尖刺插进自己的前胸。
我们也都如此。不这样我们还能怎么歌唱？
89
纵然是最高贵的心灵，也摆脱不了物质的需求。
97
我们活着就是去发现美，其余一切都是等待中的种种形式。
101
如果你想拥有，千万不可索求。
105
一个不会包容女人轻微过失的男子，永远不会欣赏她们高尚的德行。
107
恋人相拥并非拥抱彼此，而是拥抱他们之间的什么东西。
110
友谊从来就是一份甜蜜的责任，而决不是一次机会。
115
我的心若不被击碎，又如何能开启？
116
只有大悲或者大喜，才能显出你的真实。
你如果想被揭示，你就必须在阳光下祼舞，或背起你的十字架。
118
你若背向太阳，看到的只能是自己的影子。
125
慷慨并不是将我比你更需要的东西给我，而是把你比我更需要的东西给我。
132
欺骗有时成功，但它往往导致自毁。
133
当你宽恕那些从未杀戮的凶手、从未偷盗的窃贼、从未诓人的骗子时，你才是一个真正的宽恕者。
135
你的心若是一座火山，岂能期望鲜花开在你的手上？
140
请不要用后天的德行来粉饰你先天的不足，我宁可有这些不足；它们如同我自己的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