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之仰望星空
生命里,忧伤总是唱着歌,跳着舞欢快地走在路上,它那么活泼,那么快乐,简直比欢乐更欢乐。
仰望星空,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张衡在仰望星空的时候,常常痴迷到一望就是几个时辰。在仰望星空的时候,他还特别喜欢问一些“为什么”。
我也是,常常一望就从月朗星稀望到繁星满天。常从月中嫦娥问到北斗七星,从猎户座、豺狼座、(半)人马座问到银色丝带一样飘逸着的银河,最后停留在银河边上两颗大的星星上。
张衡从仰望星空中问出了科学,成了“科圣”。
我从仰望星空中问到了织女、牵牛的故事,问出了长久的忧伤。那忧伤动人美丽,为平凡的生活增添了丰富的色彩。
仰望星空、仰望银河、仰望那繁星居住的天上人间,总觉得银河横亘地摇摆,织女、牵牛隔河对唱,群星闪耀,如同在举办一场持久的盛大的宁静的晚会。
晚会只所以辉煌,得益于忧伤的主旋律,大气磅礴又不失哀怨婉转,情意浓浓又永久地绵绵不绝。
我常常发觉心灵在欢快地随着那忧伤的节拍起舞,还不时跳跃着鼓掌欢呼,它是虔诚的追星族,它喜欢追赶亮晶晶的星星的哀怨忧伤和凄惋绝伦。
传说中,天上的牵牛、织女被王母贬下凡尘,有过一段地上生活。据说生活在人间碧莲池一带,碧莲池旁芦苇丛生。池外不远处有间房屋,还有头老牛。
多年来,我寻遍了山山水水,问尽了过往行人,找过了成千上万芦苇守护着的碧莲池,当然,还有门前卧着老牛的房舍,想一续前缘,看看这凄婉动人的美丽故事落到地上的模样。
遗憾的是,落到地上的已经成为比传说还要久远的虚无,我遍寻不得。哎!要是找得到,那是多么快乐的忧伤啊。
记得有一晚我照常仰望星空,听奶奶(实际是外婆)讲故事。奶奶说呀,织女和另外几个仙女到人间碧莲池洗澡,牛郎,插一句,这是牵牛星在人间的名字,多好听的名字啊,牛后面跟个郎字和许后边跟个仙字有异曲同工之妙。
接着说,牛郎听从老牛的话,悄悄躲在芦苇丛中。当仙女们脱衣下水,牛郎就跑出来拿走其中一件红色的,于是织女才得以留下来与牛郎相认,并将忧伤的旋律从天上奏到烟火人间。
奶奶讲完故事的第二天傍晚,我和一众小伙伴还有我的小舅舅在水库边放牛,在牛眼的鼓舞下居然脱衣下水嬉戏起来,待回过头来看时,我亲爱的奶奶跑出来抱走了岸边所有颜色的衣服,包括我的一件红裤头。
奶奶说:“我让你们不回家!”
我赤裸地仰躲在水中,仰望渐渐暗淡的夜色,星空又要来临了。我在想,奶奶不让我们回那个家呢?人间的家她不可能不让我回呀!难道天上也有一个家,也有个仙女在等着我吗?
遍寻不得,也不是毫无所获,一条重要的线索是每到农历七月初七,两位大星还会在天上的晚会中出演主角,把那忧伤的故事推向高潮。并且男主角还会挑着萝筐,把他们在人间繁育的星二代挑上舞台。
带着遗憾的、未竞的欢乐,带着对忧伤一如既往的欢乐追逐,每到七夕前后,我又继续仰望星空。我的心灵又将雀跃,它不仅可以看到它仰慕崇拜的星本人还能一睹星二代的风彩。
只是后来,我长大了,极少能躺着仰望星空,我只能站着仰望。站着仰望不了一会,脖子就发酸发涨发疼,我就不能连续仰望多久了。
但这并不会减少忧伤带来的欢乐,多了一些阻碍更添忧伤的份量,也就又多了一份快乐,实际上是做了加法。
后来,我离开了生养之地。后来,小时放的牛也走了。后来,奶奶也走了。我常常仰望星空,我自顾自地问自己许多回答不上来的问题。
“假如牛郎他们没有被抓回天庭,永驻人间,且不是没有忧伤了吗?”,有一次,我问自己。没有忧伤,我的心灵还会仰望星空,一路追星下去吗?
没有人回答。
七夕将近,我已经在仰望星空。近来天气不错,城市的夜空也能望见不少星星。虽然无法与很久很久以前的繁星满天相比,却能更添一些忧伤,从而让心灵更充分享受忧伤的欢乐。
心灵已迫切地预见到,七夕那晚,成千上万的喜鹊搭成的舞台上,牵牛织女热切相拥,互诉衷肠,无数人间的追星的心灵藏在萄萄架下偷听。
然后,是依依不舍的别离…
真是相见时难别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