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陪护记

我家小小舟因高烧在急诊观察室待了些时日、做了一系列检查、有了大致的诊断方向后，转入了一个双人间病房，由我来二十四小时陪护。

01

初到病房时，看到一个胖乎乎的小女孩正躺在床上酣睡，床边坐着一位头发微秃的六十多岁模样的老头儿。等我们安排妥当，老头儿礼貌地给我们打招呼，我得知小女孩刚刚三岁，名叫伊伊，在这里已经住了一阵子了，白天由爷爷来看护，晚上则由奶奶陪伴。

爷爷是温文尔雅的，奶奶是知书达礼的，每当护士来给伊伊换药时，他们肯定不会忘记提醒孙女儿表示感谢。在探视时间，我见到了伊伊爸爸，干净的白衬衫，整齐的头发，见到女儿各种宠溺，也不忘告诉伊伊爷爷奶奶陪她很辛苦。祖孙三代其乐融融，场面温馨。

小伊伊醒着的时候，总愿意找小小舟玩，大概年龄大些的孩子总是不愿跟比自己小孩子交往，小小舟对伊伊并不热情，但小伊伊却毫不在乎，两人一起分享《小猪佩奇》倒也快乐自在。没两天，小伊伊在各项指标检查基本正常的情况下就出院了。

02

病房的床位是不会空闲的，小伊伊前脚刚走，后脚就进来一个梳着两个朝天羊角辫的六岁女孩小小。女孩眼睛明亮，小嘴嘟着，显出一副时时撒娇的姿态。小小爸爸妈妈奶奶姥爷都依次来陪伴过她，给她带来了各种芭比，短裙的、长裙的；去海滩的、去舞会的；粉色头发的、黄色头发的……

一次，小小奶奶说起小小爷爷是某地的矿主，他们早在十几年前就全额付款几百万在北京二环内购买了两套大房子，现在特别后悔当时为什么不多购买几套，这们不但可以出租出去，而且作为一种投资，也早已升值几千万。后来小小妈妈谈起小小免疫力低的情况，说他们为了小小的健康，正打算移民澳大利亚，而且就在小小住院的前两天，他们刚从那儿看完房子飞回来。

小小的家人总鼓励小小把自己的玩具分享给小小舟玩。小小爸爸发现病房里有蚊子时，拿出从日本捎来的蚊子贴，一点点贴在女儿的床沿上，贴完之后，一边说明这个蚊子贴是无害的，一边也给小小舟的床沿上贴了一些，这令我十分感激。

在医院的有效诊治和家人的精心照料下，小小也很快就出院了，她很兴奋，因为奶奶很快就要带她参加姨姥姥家女儿的婚礼，而她将作为最靓丽的花童出席。

03

不变的病房，流水的病号。小小走后，搬进来的是一个皮肤通红的小男孩。她的消瘦精干的奶奶抱着他，他的愁眉苦脸的爷爷跟着他。

虽然我不是医生，也知那孩子病情的严重。男孩两岁半，是旧病复发，而且是因为没凑到钱给耽搁了的。男孩因为全身的痒痛，不时地发出痛苦的呻吟，他的奶奶一刻不停地给他擦抹着止痒的药膏，一边擦抹一边流泪。

下午的探视时间，我见到了男孩妈妈。她没理孩子，也不跟奶奶打招呼，却直奔病房卫生间，看到还能洗澡，就关上了门。过了很久，大概洗浴完毕，便坐在儿子病床边看起了手机。

因为晚上只允许一位女家长陪护，所以探视时间结束的时候，妈妈和奶奶发生了争执，声音一声高过一声，浓重的乡音虽然让我不明所以，但多少还是听懂了一些。妈妈要留下陪孩子，说出去晚上没地方睡，而且外面蚊子也太多，自己最怕蚊子咬；奶奶也要留下陪孩子，说妈妈肯定只顾自己睡，不能够照顾孩子，而她出去的话就会很不放心。

两人吵到比较凶的时候，儿媳妇“啪”地一声把病房的灯全都关掉啦，这让正在听我读故事的小小舟急得要哭，经过一番安慰才平息下来。婆媳大战的输赢最后由男孩裁决，男孩愿意奶奶留妈妈走，奶奶胜出。

晚上，男孩的奶奶睡不着，便拉我聊天，诉说男孩妈妈的种种不是，说男孩妈妈什么都不干，也不看孩子，总是问他们要钱花。如今孩子病了，也不打算给孩子怎么治疗，准备放弃，还说自己要在这租房子，一边做点小生意一边给孙子治病，希望孙子能平安长大云云。

我问：“孩子爸爸呢？”男孩奶奶说自己儿子正在某个地方打工。我又问：“为什么不来？”男孩奶奶说自己儿子来了也没用，所以就没让来。当听到这些时，我由原来的同情瞬间转变为一种莫名的情绪。哎！病房的夜，静下来，人生的凄苦之感涌上心头。

不久，男孩经过一些科室的大夫会诊之后，医生建议男孩去重症监护室，男孩爷爷、奶奶、妈妈将头攒在一起商量，声音又渐渐高起来，可见争执又起。

后来，医生通知小小舟出院，我也就结束了二十四小时的日夜陪护生活。但伊伊、小小、男孩的形象却愈加清晰起来，夜晚难眠，随起身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