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锦里开芳艳【壹】
短篇小说|锦里开芳艳【壹】
作者 | 燕山
“锦里开芳宴，兰缸艳早年。 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 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 别有千金笑，来映九枝前。”
【壹】
今日元宵佳节，云城的夜空烟花满天，人间亦是灯笼高挂，城主站在城中赏景佳地——醉仙楼上，望向云城这一片喜气祥和，心中尽是得意与自豪，果不负我这几十年的经营。
这年云城主有两男五女，三女儿云菁儿正值豆蔻，生的是俏丽可人，多年未出过闺门，云城主今日心情甚佳，况值元宵之日可解禁。于是，菁儿便被准许和哥哥姐姐们去城里游玩赏灯了，菁儿自是欣喜，为此欢喜了一天，直至待到晚上，才像一只惊兔似的悄悄探出了家门。
“都不用跟着去了，留几个暗卫去保护他们吧。”云城主对身旁一名护卫说道。
“属下明白。”
云菁儿第一次走在这繁华闹市中，起初有些不适应，大概是关久了而来的畏生，不过灯会上琳琅满目，烟花布满了夜空，与星河交相辉映，如此的美妙，小孩子的好奇心总会被勾出来，渐渐地，她不再东躲西闪，而是融入了灯会。
正当菁儿和哥哥姐姐们沉迷灯会时，突然耳畔传来了一生细微的猫叫，她循声探去，看见一只蜷缩在角落的黑猫，黑猫身上满是血迹，奄奄一息，偶尔叫出一两声。菁儿蹲了下去，轻轻抚摸它，将它缓缓抱入怀中，猫已然昏迷，它的一只后腿似是被车轮轧断了，十分无力，菁儿心生怜悯，轻轻捧着它，生怕再伤着它。
于是，她便与哥哥姐姐们走散了，徒留了个大哥在自己身边，大哥云常悟也是恰好瞥见跟过来的，见着三妹怀中的黑猫，叹声道：“父亲什么脾性我是最清楚的，他是不会允许你擅自养护它的。”
云菁儿童稚未消的脸上满是坚定：“它受伤了，我好歹学医多年，这点医者仁心还是有的。”
云常悟向来宠这个懂事又多才的妹妹的，也只好带着她和她的猫回去，试着找父亲商量了。
“爹爹，它受伤了，我能留它在家里照顾它吗？”菁儿捧着它走到父亲面前，小心地请求道。
云城主眉头一皱，自己本就对这些野物反感，且而今这世上还有着“妖”的存在，“妖”便是这些野物长年修炼而来的，妖族靠吞噬人类的心脏提升修为，这么多年来，妖族与人族水火不容，发生着领土纷争，云城作为本国最大的城池之一，云家亦每年征派年少的青年人们支援边疆。依云城主所言，应在国内屠杀尽这些野物，免生后患。所以，云城主自是不会对这只受伤的猫有所怜悯了，眼里流露的大多是厌恶。
菁儿从小便被父亲灌输了这些思想，只是孩子小，想象力也丰富，毕竟没有亲眼见过妖，总是胡乱想象着妖与人有何不同，妖是否真的是属于恶的一方。她不知妖究竟如何地让父亲厌恶，亦不知为甚父亲要将对妖的厌恶强加在这些无辜的小生灵身上，他们毛茸茸地，看起来是多么地可爱啊。而父亲此时的默默不语也已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不允许的，于是菁儿退回了自己房间。
父亲不让养，那自然是要送走的了。可菁儿见着怀里因剧痛而昏迷的猫，终究是于心不忍，决定偷偷将它藏起来，自己照顾它，虽然菁儿今年才十三岁，她也是跟着灵云宫的太真师父学习医术六年之久了，短期之内也会想好法子让它尽快康复的，况且父亲平常公务劳身，她亦只是家里庶出的三小姐，娘亲因生自己难产而亡，父亲是不会经常来自己房间的。
现下菁儿就为猫处理了伤口，她有些诧异，本以为是腿被车轮轧折了，可其实并没有，不知为何后腿处有了很大的一道口子，身上亦有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在细细地涌着血，这些伤口都不像是外伤造成的，菁儿无暇顾及伤口缘由，只麻利地将其伤口处理干净，再碾碎了些草药敷了上去，将大的伤口包了起来。
“这些天你就先在我这儿修养吧，反正我这儿向来清净地很，除了些丫头们也没什么人了，而且丫头们我也少让他们来，姐姐们愁着入宫，哥哥们亦有家族的事业要向父亲学习着操办，四妹和五妹还在咿呀学语呢。”菁儿笑着抚了抚怀里黑猫的毛，那黑猫此时也已苏醒，仰着脸用一双绿幽幽的眸子望着菁儿，“老是你啊你地称呼总归别扭，黑猫亦是玄猫，若你不介意，这几天我就叫你阿玄好了……啊，不早了，我要睡了，这些天你可别乱跑啊，真怕你被父亲看到了，要知他很讨厌你们呢……不过我可是很喜欢的！”
夜色已沉，月光却愈来愈强烈。
阿玄卧在窗边，默默地回头看了眼床上的姑娘，而后闭上了眼睛。
次日清晨，云菁儿一睁眼便叫唤着：“阿玄！阿玄！”
那黑猫早醒了，此时听得呼唤也是远远地在窗边望她。
“呼，吓死我了，我昨晚梦到我父亲在对付你，还说要将你杀了呢，还好还好只是场梦。”说着菁儿便下了床梳洗更衣，顺便摸了摸阿玄。
菁儿现在有人听她说话了，话自然也是多了起来，每天便坐在窗边，有聊的没聊的都说。
“阿玄，你知道吗，我娘亲打我一出世便去世了，爹爹对我们一向严厉地很，我常常看着大姐二姐和大娘们在一起亲昵的场面，就想起了我娘，娘要是在也能这么宠我了。我娘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爹爹和我说过我娘是个优秀的女人，这么说来若是我没出世，我娘也不会早亡了……”菁儿眼圈儿有些红了，可毕竟还是个孩子，揉了揉眼睛又笑了。
“……”
“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一个人在这个世上，也活得挺自在的，你看，每天那么清净，没有人打扰我，或者说没有人在意到我吧，不过也好，我这样养着你倒也无妨了，若是大姐偷偷养了你，估计第二天就被抓包了吧！但她也不会养哩……毕竟深得爹爹真传。”菁儿一脸自在地说道着。
阿玄依旧毫无动静：“……”
菁儿笑着露出歉意：“一只喜欢安静的猫啊，抱歉了，难得来一位听客，我的话是有些多了。唉，你说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呢？他们真的以啃食人心为生吗？为什么人和妖不能共处呢？我还不了解妖，为什么人们总是将自己的想法去强加于人呢？就像我爹爹一样，总是要我像他一样恨妖，恨你们……”
阿玄抬起了头，与菁儿对视了一眼，菁儿又笑了：“估计你是嫌我话多了，那今天就到此为止，你这伤还要换个三四天的药，这几天都有的聊呢。”
……
到了第四天，云城主叫了云菁儿去大堂，菁儿心里胆战心惊地，怀疑父亲已经发现她养着阿玄了，又担心父亲会对阿玄做出些什么，就像梦里一样，她越想越难过，却也不知不觉被人带到了大堂，她低着头，正等着父亲的训话，没想到父亲朗声大笑了起来：“菁儿？怎么跟低头认罪似的？抬起头来，让为父看看你！”
菁儿抬起头，很是困惑：“爹爹这是怎么了？”
云城主满意地“嗯”了声：“果然遗传了她娘，生的个好模子。为父准备待你年龄到了，将你许配给钱庄的钱公子，钱公子可是一表人才，如今也已经二十七岁了，过个几年，便将你嫁出去，钱家是个好人家呢，云城这几年能蒸蒸日上，可多亏了他们，你过去了也是正房，以他们的财力定不会亏待了菁儿。”
云城主抚了抚自己的胡须，挥手示意她可以下去了。
云菁儿闻言愣住了，哑言道：“多……多谢父亲了。”
菁儿双目无神地走回了房内，一言不发地扑到了床上，微微地抽泣着：“什么许配，分明就是让云家在云城得到更多的助力罢了……那，那钱家大公子，我听大哥说，说过，可是十足的花心。”
阿玄闻声矫健地跳到菁儿身边，用额头蹭了蹭菁儿的手臂，菁儿抬起了头，两眼哭得肿的跟个桃儿似的，看着盯着自己的阿玄，一抹眼泪露出惨笑：“或许……这就是我的命吧，活该没娘亲，活该被嫁，自古以来，女儿不都是作为利益的交换品吗。”
她抱起了阿玄去给它换了药，与它碰了碰额头，闭上了眼微声道：“伤差不多是可以自愈了的，你的恢复能力很强啊，阿玄。”
“明天，你就要走了吧。谢谢你陪我的这几天，这几天能找到倾诉的对象我真的太开心了。”
“你也有你的生活，猫都是独立的不禁留呢。”菁儿笑了笑，阿玄再次用脸蹭了蹭她。
“如果你想感谢我的话……以后就常来看看我吧，孤独久了有只猫也是好的，况且……再过几年我就要……唉。”说到这儿，菁儿脸又一阵苍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