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加餐｜战死的族长亚长

安阳，一座古老的城市。在这个美丽古城中，一条绚丽的洹河蜿蜒穿过，在流经一个叫做司空的村落时河水倔强地向南转向，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弯道，我们把它叫做洹河弯。大约3300年前，商王盘庚把都城从郑州的小双桥迁至于此，商族人在这个弯道内侧营建了宏伟的宫殿，商王朝开始走向强盛。那时的安阳是华夏的文明中心、政治中心、经济中心。今天的安阳作为世界文化遗产殷墟所在地、世界记忆遗产甲骨文出土地，被誉为“文字之都”，享誉世界。这里有大名鼎鼎的妇好墓，还有一个在考古界赫赫有名但在民间却鲜为人知的亚长墓。

漫步在通往殷墟博物苑的道路上，会经过偌大一片殷墟遗址公园，道路西侧的公园中有一个矮矮的玻璃建筑，玻璃之下是一座古墓，古墓旁边一尊憨态可掬的铜牛静静守护着墓主人。从墓中陪葬品推测，墓主人身份显赫，从陪葬品的铭文可知，墓主人是叫做亚长的一名族长兼军事首领，亚长在这里静静地沉睡了3000年，直到今天才露出了神秘的面纱。

2000年底，考古人员在安阳花园庄东地勘探到一座古墓，因为距殷墟宫殿遗址很近，所以极有可能是一座高级别大墓，因为当时是寒冬，原计划等来年开春正式发掘，但是当地农民发现有可疑分子频繁出入，怀疑有盗墓嫌疑，及时上报文物部门，考古人员担心夜长梦多，决定立即展开发掘，该墓编号M54。

在2001年初的大雪中，墓穴内的椁室得以揭开。由于从来没被盗墓贼光顾过，大量随葬器物和殉人还保持着下葬时的布局。这座墓穴，口部南北长5米，宽3米多，向下逐渐扩大，深约6米。墓底四壁有高约1.8米的夯筑二层台，中央是黑漆木板搭成的椁室，里面放着雕花夔（kuí）龙纹、镶金箔的红漆棺木，可见墓主人的尊贵。出土大量文物，其中知名度最高的是一件重达14斤多的“亚长牛尊”。这是一头站立的水牛，造型圆润可爱，嘴微张，全身布满龙、虎、鸟形花纹，尤其牛背上还有一个带把手的盖子，可能是为了便于在牛腹中存放货贝。

墓主人尸骨上有多处伤痕：左上臂肱骨上有三条锐器砍痕，一根左肋骨的中前部位，有明显的锐器砍痕，骨盆中部靠右侧被刺穿一孔，大腿骨后方也有很深的砍痕。我们可以推测亚长生前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斗。2022年10月，著名学者李硕出版了一本名为《翦商》的书，书中为我们复原了亚长最后一场战斗的过程，以下为原文摘录。

“在战斗过程中，他应该是冲在前方，又因为其服饰属于贵族长官，所以受到多名敌人的攻击。首先是被迎面敌人的铜矛刺入右下腹，矛锋深入骨盆。虽穿戴半身铠甲，但这个部位很难防护，而且矛锋也足以贯穿常用皮甲。他被迫用双手抓握矛杆，以防对手再刺，但铜矛已嵌入人骨，不容易拔出。此时，又有敌人从左方靠近，挥刀连续砍杀，在他的左上臂和左肋造成多处伤口，致使左臂肌肉断裂失能。从股骨上的伤痕看，应该还有一支戈至少两次砍或勾在其左大腿和臀部。他之所以未被敌人斩首，应该是己方士兵上前把他救了下来。但在随后不到一天的时间里，“亚长”会因失血和创口感染而昏迷，这时，军中巫医会对他进行急救，但也无力回天。最终，他的尸体被马车拉回了殷都丧葬。为了减轻腐烂的气味，他的尸体被撒上了大量花椒粒。对他的战死，商王也可能会表示慰问，并赏赐一些钱物。”——李硕《翦商》

亚长的下葬方式比较特殊，采用俯身直肢，也就是趴着的姿势。商朝墓葬中也发现有俯身下葬的，但是数量较少，以身份比较低等的人为多。关于亚长的俯身葬有一种推测，可能跟亚长的非正常死亡有关。此外还有另一种黄泉说，根据墓室深度推测，应该已经接近地下水位了，墓室底部中间还挖有一个小坑，坑内有狗的遗骸，这是商墓中典型的腰坑殉狗传统。商朝已经有了黄泉的概念，那是人死后要去的地方。如果殉狗坑内已经挖到了地下水，商朝人也许认为这就是所谓的黄泉，亚长俯身向下，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亚长带着自己的爱犬勇敢的走向死亡。当然这只是一种猜测，真实的原因也许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当你去游览殷墟宫殿遗址时，当你去参观大名鼎鼎的妇好墓时，请你一定要留步片刻，去看一看这位勇敢的族长，请你记住他的名字叫做“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