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一丝不挂

2019-02-19  本文已影响0人  踏过沸腾之外

从他懂事至今,他的人生一直围绕着画画这件事情。到今天已经是第十五年了,他的家庭并没有富裕到给他请顶尖的美术老师指导他,最多维持他的油墨不会用光,不会没有作画的地方。但是这些都是他巧妙运用各种骗术,譬如说各种学习用途,生活用途都被他当作借口从父母那里汲取自己的艺术资本。

虽然考进了美术学院,但是他确实没有美术天赋,他只能一遍一遍画同一样东西,反复如此,但也只能从老师那里得到一个及格分数。他的同学告诉他这并不是因为他不够努力,而是不懂所谓的奉承之道。他从没求过任何一个美术大师传授给他高超技艺,因为他总是用一种破旧立新的态度模仿大师的画作。有时也会飘飘然,看着笔下油墨未干的《星空》,尽管有几处瑕疵,但他觉得这对自己这个未来会大有成就的画家来讲不值一提。这也是他唯一不自卑的事情。

再过几刻钟,他就得去一个酒会上面,结识一位颇有威望的美术权威,然后带他欣赏自己的作品,继而出名。从此以后就可以脱离自己的创作苦海,尽情享乐。

他并不是没有艺术追求,他曾想过要画一幅类似于《蒙娜丽莎的微笑》的绝世美人肖像。为此他曾多次在心中构思,一位穿着黑色连衣裙,有着褐色长卷发的女郎。他这些年来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勾画她的轮廓,可是每次到达脸部都会失去灵感,他觉得这个女人是活着的,真实存在的,于是他索性跳过这个部分,随着时间推移,他越发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见到这个女人,然后瞬间记住她的整张脸每一个细节,最后画在自己最珍贵的画布上。

他一遍一遍检查自己的发型,西装。只求毫无瑕疵地见到那位权威,使自己能给他留下一个彬彬有礼的绅士形象。

为他搞到这次酒会邀请函的同学已经派人把车开到楼下了,在几次不耐烦的催促之后,他不得已地下楼。口袋里还带了一面小镜子,以便随时可以调整自己的仪态。

其实他并不紧张,只不过从后视镜看到司机的眼神之后,他突然有种很窘迫的感觉,他觉得那人的眼光似乎可以把自己从内而外扒光。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胸,好让自己并不厚实的身材撑起这件熨烫好的西装。

车已经开了十几分钟,终于从市区拥挤的大道上拐进了一条岔道,前面就是一个立交桥的桥洞,他觉得很安心,这种较为封闭的环境更能让他获得自信,但前提是没有其他人在场。

司机已经没有在看他了,他通过后视镜可以看到司机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着前方的路况。车里很安静。

不过车窗外的场景好像换到了郊区,他猜想这可能是富人的趣味,尽管手里把握这这个社会的大部分资源,却不愿意时刻守着自己的财富,而是选择一个远离普通人的地方,好让自己的艺术神经更加纯粹。这也正是他想做的。

司机在一栋未建成的大楼旁边停了车,他觉得有点奇怪,准备向司机发问的时候。司机突然下车了。接着,他看到司机走过来打开自己这边的车门,随后就用右手把他从车里扯了出来。他看到司机的左手握着一把黑色的手枪。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了,觉得自己可能是被绑架了,司机的一只手臂正锁着他的脖子,然后走进大楼。

他只能把腰弯着,防止自己的脖子被司机勒断,然后用这个十分不体面的姿势被司机拖上了天台。

这座大楼大概有十几层,只有混凝土和钢筋混合的粗糙框架。他觉得可能是自己看起来比较显贵,所以司机萌生了绑架他的想法。于是他不断向司机求情,说自己不过是一个穷画家,还没有出名,绑架他他也不会有钱来付赎金。他甚至和司机允诺自己会赠给他一幅自己的画作,并且保证如果他按时把自己送到那个酒会,这幅画将会是无价之宝。可是司机依旧一言不发。

此刻他就坐在天台的边缘,手枪正抵着他的后脖,他知道怎么求情也没有用了,于是在心里祈祷他的手枪会哑火,然后警察恰好从天而降,降服这个一言不发的持枪暴徒。他把自己可以想象到的的各种极限脱险的场景全部想象了一遍。

司机从他的口袋掏出了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然后把话筒送到他的嘴边,让他告诉警察自己被绑架了,他不知道该不该这样说,这个场景是他十分厌恶的,他的希望之一就是再也不要被置于这种两难情境,可是命运恰恰喜欢和他对着干。

冰凉的枪口狠狠在他的后脖处戳了一下,电话刚好也拨通了,他不得已告诉了警察。

然后司机挂掉了电话,把手机放回他的口袋。

他现在觉得这个绑匪或许是杀人狂魔,只是想要从暴力和血腥中汲取自己的快感。

他看了看地面,下面是水泥地面,如果自己掉下去估计也会是粉身碎骨。想到这里他闭上了双眼。

他还没有体验过很多有趣的事情,现在就去死未免太早了,他还没有见到那个女人。

司机点燃了一根香烟,送到他的嘴边,大概是看他过于紧张,会影响自己的暴力美学。他下意识的含住了烟嘴,烟雾把他呛出了眼泪,他又把眼神放到了地面。他突然看见地面上有一个女人,穿着黑色衣服,有着褐色的长卷发,那是他梦中的女人。

他努力想要看到她的脸,可是眼泪和烟雾阻挡了他的视线,他没办法看清她的五官,他想要凑近一点,可是自己会掉下去。

这时候他听见了一个声音,貌似是那个女人发出来的,像是温柔的云絮,他恍惚间以为自己听到了神的语言,这语言告诉他一件事。

跳下来吧。

那女人已经张开了双臂,仿佛是他多年未见的爱人,正满怀期待,渴望用双臂环住他的脖子,与他亲昵。

他眼前的烟雾散开了,他离她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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