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的真相
生活本如一场欺骗的开端。人生就如已发酵的黄豆,奇闻难比,但又可食,又能搭配各式的菜。
吴梅望用了三十年看透了生活,看透了婚姻。最近一张离婚协议书摆在茶几上,她终于下定决心去签名。摇摆了两年,还是随他去吧。
婚姻本就是一种不稳定的状态,往往看似稳定,实则随时会失去。都说有了孩子,两个人的生活才会更加牢固。可当有了孩子,一切都在慢慢地变化。这种变化是细微的。当两人在一起太久后,都说感情如家人,在吴梅望看来,这般感情不是家人,更多的是一根救命草,一种习惯性的依赖。
一旦依赖了某种生活模式、某个人,某个习惯。那么要逃离就是十分困难了。时间越久越是困难。更何况是长达三十年的婚姻。
吴梅望盘腿坐在地毯上,拿出相册,一张一张的翻开着,从一开始的恋爱,俩人彼此间的亲密,双眸流露出的都是幸福。再到有了孩子后,由一开始充满希望的深情到疲惫的眼神,为何,曾经未发觉呢?
青春的日子,随着相册的人物变化逐渐呈现。
“狗屁青春,狗屁时间。”吴梅望轻声吼出来。
她把相册合上,放到原先的位置。她的观念就是:每个物件都有属于自己的固定位置,偶尔变换一下方位。人不也是吗?在一个房子住腻了,也想换一个地方住,换一个新的环境。
吴梅望起身,观看着房子的格局,她打算重新整理一下物件的摆放。该扔的扔,该放起来的放起来。她看着他的物品,也懒得去给他分类整理好,干脆全部放到一个袋子里,放满了,就再用一个袋子。
就这样整理了两个小时之久,整理的是慢的,每看到他的物件,就要去思考何时去买的,在哪买的,什么时候买的。
“人啊、人啊、为何如此多情、如此的矫情?”吴梅望半蹲着看着散乱的物件,苦笑着。他的书籍、他的衣物、他的用品......
吴梅望从西服兜里找到一个黑色的打火机,那是她前两年特意去店里为他挑选的,火机上的图案还是她自己的绘画作品,抽象的几根线条就勾勒出看似人物又看似风景的图案,火机右下角还写着:随意随心。现在看来,他还真是应了这四个字。
他选择随自己的意愿,过自己喜爱的生活,选择随他自己的心,与再一次爱上的女人生活。
是啊,不就是一个打火机吗?正常人不都是等到它没油时再换一个吗?甚至都不用等它没油的时候,在某次买新烟时,顺带再买一个火机,旧的那个就随它去了。可是,自己为他买的是可以一直加油的火机,可以一直用。连加油也是自己来做,他从未担心过火机打不燃的情况。可是又为何,依旧被遗弃了呢?
吴梅望打起火,观看火焰的形状,火焰真像一棵树。一棵可以挂满礼物的圣诞树。吴梅望又让它熄灭,再打起火,盯着火焰看,又让它熄灭,反反复复,似乎这样就能忘记一切过往。火可以燃烧一些同燃点的物件,却燃不起高于火焰的物品,那么又何来可以忘记一切过往的道理呢?就像恋爱终归要归于平淡,为何还要恋爱呢?为何还要结婚呢?
他早有了外遇,吴梅望不是不知道。只是一开始选择忽视,为了孩子的健康与成长,自己选择顺从与忍让,以为他玩够了,会知道家的温暖,会更真切的感知到自己的好。而事实却不能向自己常常所想般发展——他越来越明目张胆。
吴梅望的自尊心在他当着自己的面接对方的电话那时开始爆发。他的语气那般温和与踏实,这是多少年所没有对她的?她以为他不再拥有这般温柔的体质,可是她错了,错的一踏糊涂。
吴梅望是不愿拿起手机的,反正也没人可以聊天,可以倾诉。朋友也没怎么联系,整日照顾家庭,忙自己的喜好,也没什么时间分给朋友,她向来是处理不好这些事情。对于家人,那更是只分享喜悦不抱忧了。
她也深知与别人讲自己悲惨的过往,不能获得一丝的同情,相反,还会得到远离,让人快速的看透你。当你把弱点向他人暴露无遗时,那摧毁你,就十分容易了,即使都是顺着你自以为的弱点,那也是你递给他人刺杀你的武器。她可不愿再这般。
吴梅望心想:人生除了悲伤与担忧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去做。
有些事情每天进步一点点,每天做一点点,最终效果都是不错的。比如每天学会爱自己一点,对自己更好一点。错,什么才是对自己更好一点的定义呢?
吴梅望的经验告诉她,对自己更好一点就是“自私一点”。万事不要第一时间想着他人,不要主动为他人做事情,次数多了,会成为习惯,对方也不懂得去珍惜你的好。
请不要相信无条件的对他人好,就会获得相应的幸福。这都是用来约束女子或者男子的行为。这是一种不对等的付出,时间积累太久,总有一天会爆发的。
吴梅望就爆发了,她不想再卑微的去求着对方不离开。她拿起黑色的签字笔,把离婚协议的几张纸狠狠的移动到自己面前,她仔细的看了条款,对的,是仔细,不能傻到做到无所谓的态度,在离婚这件事情上,自己是有资格去提出相应的条件的。
看向房间的行李,东西也收拾的差不多了。 本以为没有什么空间的房子,换种思路去整理后,还空出三倍的空间,显得比以往还要空荡。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未开音乐,没有音乐。好安静。这般安静的声音,像死亡一般。吴梅望这时才想起看时间,五点钟,女儿该放学回家了。她始终还是拿起了手机,总有些事情令人被迫去面对不愿面对的事物。
吴梅望习惯性的拍拍身上的灰尘,走向厨房,准备做晚饭。
她打开冰箱,看着冰箱里被各种食物填满的模样,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好。她微微皱起眉,盯着食物思考片刻。
“就做青椒土豆片和青椒肉丝,再加一个番茄鸡蛋汤吧。”这三道菜是她母亲最拿手的,她最想念的三道菜。现在也变成她最拿手的菜。这般代代影响的元素,还是被以另一种模式给继承下来了。人也习惯性的用相同的模式来怀念自己想念的人与物。
厨房里传来刀与板的碰撞声,这般声音特别的熟悉,让吴梅望感到踏实的声音。油在锅里滋滋的响,木质的锅铲与菜与锅的碰撞声,菜散发出的香味,是令人急切想归家的一种信号。
可总有人不想念,不愿归家。这又是为何呢?在快餐时代,做饭似乎没令人那般怀念与向往。想吃什么,外卖一点,一小时内就可以吃到。想吃什么也只需用钱去店里吃。各式的美味,令家里忙碌的那个人的价值,在这个时代,降低了不少。时而时之,一种理所应当就产生了。
吴梅望被辣椒的辛辣熏到眼泪不知觉的流出来,她习惯性的用衣角擦拭,却没想到,眼睛更痛了。
“哎,算了,随它流吧。流着流着就习惯了。?”吴梅望小声的嘀咕着。
“妈妈,我回来了,好饿。饭快做好了吗?”女儿陆知然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快好了,准备碗筷了,你洗手吃饭吧。”
“妈妈,今天这三道菜都有点淡,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没有,就是纯粹盐放少了。你多吃点,上班累了。”吴梅望给女儿夹了一些肉丝,自己夹了一块土豆片放进嘴里。
“嗯,确实有些淡。”
“妈妈,家里没有零食了,等会你去超市买一些回来吧,我工作上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好的,等会我去买。”
“谢谢妈妈。爱你哦。”
“哈哈哈,妈妈也爱你。趁热吃。”吴梅望难得笑出来,眼角的皱纹在这时显露出来,岁月的痕迹从不会消失,有些事情也从不会显得那般简单。
女儿嘴里咀嚼着食物嗯嗯的回答着。
世界上总有人不爱你,也总会有人来爱着你。生活,从不会让你孤单一人的。不知是好,还是一种惩罚。生活不止明日的忧虑,还有明日的计划。若你一直忧虑明日,不如期待明日的时间。与其别人让你失望,不如自己让自己失望。
吴梅望来到离家不远的超市,看到各式的人,她感到焦虑,一种厌恶的情绪涌上头脑,令她想快速逃离。她感觉从包里拿出耳机,塞进双耳,播放着一些令她感到安稳的音乐,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平静心情。
她从未告诉过他,她惧怕人群多的地方,也没人知晓这件事。她也不愿去看心理医生,就这般随它去吧。有些事情,习惯就好了。
身边来往的人,大多数都是成双成对,年轻的、中年的、年老的,唯独她一人。 爱情总有一天会在现实面前低头,在让自己变得更好、更幸福面前低头。只能说,有些人,不论男女在爱情里总是如此般愚蠢,不能看的长远,只顾眼前的生活。
她盯着眼前的一袋蕃茄味的饼干,这是她最爱吃的一款饼干,她拿起轻轻放进购物车里。似乎她不想承认自己也是在爱情里愚蠢的那类人般。
爱情就是一场悲剧,一场可有可无的骗局。婚姻呢?是爱情骗局的结果。
两个人确实比一个人要好,虽然依旧能感受到孤独,但却多了一份踏实,不至于害怕。 可是盲目的陪伴,又是怎样的一种选择呢?还不如,随他去吧。
她看着各式的薯片,想起一句话:两人肩并肩走路本身就是件令人愉快的事。说这句话的作者又是多渴望爱情,多简单呢?至少活的挺简单的,不要求太多精神上的共鸣。而爱情本身并不是奢侈品,精神上的共鸣才是爱情里的奢侈品。
她拿起一包蕃茄味的薯片,随意的扔进购物车里。似乎要把这喜爱的味道强塞给等会就要物归原主的购物车,不是似乎,而是肯定的。
“阿姨,尝一下这个水饺吧,味道很好吃的。”品尝台的服务员对吴梅望说。
“不用了,不爱吃水饺。”吴梅望看了眼前的服务员,大概跟女儿一般的年纪。
“这个真的很好吃呢?可以尝一下哦。”服务员继续追说着。
“不用了。”吴梅望侧身从服务员眼前走过,走向存放酸奶的地方。
”自己何时也到了被叫阿姨的年纪呢?想必也该被叫奶奶了吧。时间真是个让人极度恐惧的东西。”她拿起一瓶红枣味的酸奶,检查一下生产日期,放进购物车里。
是吧,即使现在的人多有礼貌的称呼,人们对于称呼还是如此的在意,吴梅望也是如此。有时甚至不如直接被叫名字来的踏实与尊重。
一句话浮现在她的脑海里:从正面看,是伟大的神(God);从反面看,是卑鄙小人(dog)。其实,人们所犯的罪恶(evil),反过来,正是为了活着(live)。——换个角度很多事情便不一样。
吴梅望看着被散乱的放在大桌子上的减价速食,开始去思考自己是否要去买一些呢?明天这些要怎样以另一种形式来吃呢?馒头、包子、饼、奥尔良鸡,各式炸鸡......买什么好呢?价格确实便宜了许多,但是却没有一样想吃。
她最后还是决定买一些馒头,存放在冰箱里的时间也更久些。早上蒸一下,味道还是如一开始般,也可以切片,用油煎一下,做成酥脆的如烤吐司的馒头片。
这道馒头片还是儿时,母亲常给自己做的一道解馋的零食。真的是又方便又美味。
馒头还有两份,在纠结买两份还是一份的时候,旁边的人已经拿走一份。这时,没得选择。吴梅望赶紧把最后一份放进购物车里。然后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如果刚刚没有犹豫,那么就能拿两份,自己为何总是犹豫不决呢?真是个不好的习惯。”有些东西往往在你犹豫的时候,消失不见。最终的结果,由不得你去选择,更没得挑。
有些人,现在都没有过好,就开始担心未来,这种可恶的教育,真是让人痛不欲生的源泉。而吴梅望就是这般人,改也改不了。
“ 或许就是因为各种性格与思维上的固定,不去改变,才会导致现在的模样吧。”吴梅望低着头看眼前的那份馒头,这般想着。
不改变,连追求自由与幸福的基本权利都没有。看来,她是明白的,只是要做起来就困难的多了。说往往比做容易的多。
过去的往事开始浮现,吴梅望的心情又开始低落起来,她赶紧推着车,走向结账台,想赶紧回到房子里去。
过往的悲伤,不能怪身边人,唯一能责怪的,就是自己。当你认为自己哪里不好的时候,要相信自己,是真的不够好,可以更好的。
“一共120元,要用积分卡吗?”店员拿着收银器,眼睛并没有看向吴梅望,只看着她买的零食问道。
“不用。给我一个大购物袋。”
去超市买东西,花的钱都能用来积分,那人生所做的事,是否也在用我们所看不到的形式在积分呢?那吴梅望的人生积分有多少呢?
吴梅望提着这一大袋零食,显得有些吃力。
“还真有些重呢?”她在心里平淡地说。以往都是他来提这些东西,自己从未提过。想必此时,他也在帮另一个人提着这些种东西吧。
“ 人总是会喜欢上各式各样的人与物,避免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克制,可是克制的人生,真的好吗?不太好。”吴梅望心里这般想着,一时也就不再去恨他了。谁都希望陪伴,既然他遇到了另一个想要陪伴的人,那就随他去吧。
“嗯,我可以的。”吴梅望一用力,把重重的零食袋放到左手的手腕上,就像挎着包包般,骄傲且优雅的像出口走去。优雅真的是什么年龄段都适用的行为。
他喜爱活泼开朗的人,而吴梅望是个沉默且优雅的人。大多数人都会被优雅的人吸引,时间长了,却忍受不了这般枯燥的行为。人人都喜欢年轻开心的活着,那选择活泼爱笑的人,又有什么错呢?特别是年纪越大,越想开心年轻的活着。谁也不愿承认自己老了。
“以后,只能从他人的世界里,看到那些我想念的人了。这样也挺好的。”夜晚的街道特别漂亮,五彩的灯光,就是另一种的星辰。但,冬夜的街道温度也更加冷,吴梅望用右手扣上大衣的扣子,继续向前走去。
离家越近,声音越少,越安静。 当所有嘈杂的声音消失,一切归于安静时,这时的孤独感尤其强烈。
“我回来了。”
女儿穿着小兔子睡衣走出来,紧紧的抱住了吴梅望,然后接过吴梅望手里大袋零食说道: “妈妈 ,我们一起吃零食看剧吧。”
女儿的拥抱很温暖,这个温度刚好令她在外感受到的冷给综合了。甚至令她更温暖,她左手拍着女儿的背,右手爱怜的抚摸着女儿的头部。
“好的,一起吃零食看剧。要关灯的那种。”
女儿松开了抱住她的双手,欢喜的去挑选零食。
看到女儿的身影,吴梅望又笑了,这是今天第二次的笑容。所谓的看到对方就笑,笑的是那张脸,而不是情感。而那张脸就是你所有的情感投入。是一面镜子,它笑你也笑,它沉默,你也沉默着。
吴梅望懂得一件事,有些事情并不如一开始所表露的那般,要再耐心的等一段时间,才会显露出更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