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

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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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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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他在深渊里下坠，下方的尽头隐约是几点火星，上方空空荡荡的，一望无际的黑。

左右都是峭壁，他被夹在其中，甚至无法触及崖壁，只能听天由命一路下坠。

横竖都是个死呢，他无所谓的想，干脆摊开手脚，任由自己向下。

耳边呼呼的风声不断回响着，直到，突然变成了宁静的水声——

“是‘奈何’，不是‘奈落’啊，小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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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过神的时候站在一座桥上。

她站在桥正中，凝神看着桥下倒影。

然后像是突然发现了他一样，微笑着转过头来。

“你来啦。”

他以为在做梦，事实上他确实在做梦，但当时他并不这么想，他静静地站在原地，像是没有听见一样。想过千百遍的事情成了真，到头来却让他感觉一阵可笑。

——见到又怎么样？她已经死了。见不见到又有什么关系？见到了又能如何，不见到又会如何？

都已经是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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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错地方了啊，刚才是奈落，这里才是奈何。”她向着他风一样跑过来，身上红衣剧烈地飘动着，愈发显得她伶仃孤独。黑发有些凌乱地扬起，语声显得有些模糊，但仍和生时一样清澈明亮。

她就这样跑到他面前，仰着头看他。

宛若生时。

他看着她一路跑过来，几乎以为自己会迥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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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他的心逐渐冷成了冰。

一场闹剧。他感觉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楚过。

他在时隔多年后终于见到了她。他还记得刚失去她的时候，他天天借酒消愁，和她一起住的房子也因为没有钱租而被赶了出去。他们一起共创的生意刚有了起色就因为她的离去而败落，她和他曾经共同的朋友因为嫌弃他没能保护好她而纷纷离他远去，一开始就不支持他和她在一起的家人则冷眼看着，带着一种了然和得意。

那时候，她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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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你现在出现，是为了什么。

我已经习惯了没有你的生活。我过了那个年少轻狂时以为爱恨就是整个世界的年纪，开始学着平稳地生活，直至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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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是向着他跑过来，直到穿过了他的身体。

他下意识地抬起自己的右手举在眼前看着——这只手，在刚才，穿过了她。

然而没有任何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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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鬼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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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过他而一路继续向前跑去。他转过头去，隐隐约约看见她露出了焦急的神色，像是想着向他跑过来却无法停下自己的脚步，黑发长长潋滟着飘在风里，遮住了她的脸，也模糊了他的神色。

水声潺潺地流动着，他走到桥中央，像刚才的她一样凝神看着水面。水面一如既往的平静，什么也没有，空空荡荡。

嗯——？不对。

像是隔了一面镜子，他看见她在这桥上凝视着水面，水里映出他的影子。他颓废的样子，生意衰落的样子，朋友弃他而去的样子……还有她担忧的样子。

她努力了这么久，才终于在这里见到他。短短的一瞬间里，凝聚了她那么多的忧伤和欣喜。

而他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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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梦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阳光从窗户里透进照到他脸上把他叫醒了。他把天蓝色的窗帘拉开，从右手边木质的柜子里取出眼镜戴上。

这些都是她喜欢的摆设。她喜欢蓝色，所以他把家装修成蓝色；她喜欢木质的器具，所以家里从床到沙发全都是实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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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吧。

他其实并不是不爱她，他仍然爱着她，并且从来不因为时间而褪色。爱的越深，怨憎也越绝望。不论如何死人不再复生，而他还是要继续活下去。

那个深渊曾是他多么渴望的地方。他一心想着如此坠落下去，结局已经注定，而他什么也不需要做，就可以迎向必然的结局。消极地逃避，既然努力没有用，那也不需要努力。

【……既然和我一起努力的人不在了，那也不需要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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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出现了。

于是天光大亮，生活仍然继续——迈上了另一条他未曾想过要走，但现在已经身在途中的路。

他仍然要走下去。

即使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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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于2013.8.10,三年之后翻出来再看，感觉还是很奇妙呢。

算了一下时间，大概是分手的时候……但是文风却诡异的呈两极化，也有非常甜的同时段作品……我的心思还真是难猜呢。

罢了，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