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们的夏至，似我们的青春

“那些男孩，教会我成长。那些女孩，教会我爱。”——《夏至未至》

早安。

昨夜的雨想必喧嚣，拍打过窗户，砸成豆大的水珠，汇成一片模糊。天亮堂堂的，雨还在斜斜地下；风呼啸着，我紧闭了窗。出租屋的门设计得不严实，关上去还有一丝空间可以晃动。于是在风的怂恿下，它躁动地“砰砰砰”着，与门框亲密接触摩擦，撞得人心里烦躁不安。

好像是很多级的台风，几十年一遇，连上头都下令“三停”了。然而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不过是多了几天宅在屋里，干粮买好了——我的意思是，又有理由吃成死胖子了。

雨其实并不大，没有想象中的倾盆撒泼，却平静温和得让人心里更加发怵。——一种对猝不及防就要到来的狂暴的恐惧。

一个人在外面住，刚开始免不了要想家。奈何我这种不恋家的人，两个月也就是极致了——要习惯下来很容易。当然了，放纵堕落也是。好比弯腰驼背码字和葛优瘫刷手机的现在。

只是敬佩楼下还有扫街的清洁工阿姨，本该午睡的时分，穿着透明的雨衣，戴着大笠帽。这么恶劣的天气，还在坚持与风雨对抗，坚持工作。而我，已经快两个月没有工作了。自觉惭愧。

其实我是懒。不，其实这么说也不合适。我是迷茫又逃避。我一直口口声声跟家里宣誓“我要做自己喜欢的工作哪怕钱少一点”，然而却没有早早行动，而且也并不能搞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像个说话不知脸红为何物的无赖。

一个人在看《夏至未至》。喜欢文字里那种干净的忧伤，连同那些略微夸张的矫情，也都觉得可爱。文艺少年少女必看的经典，在我的青春里却只留着一句名言：“那些男孩，教会我成长。那些女孩，教会我爱。”学生时代只知道有这么一拨鼎鼎大名的作家，和耳熟能详的作品名，却没有真正停下来，在一个爽朗的午后，静静地翻开来，看上一本过……只想仰天长叹一声：呜呼哀哉！

其实并不是要写什么读后感，分析文中的人物。因为这写起来可能又是一大篇。只是在华丽丽的文字里晕眩，沉醉不能自拔，恍惚中把自己的青春也代入了去。

只能说，学生时代里没有看过小四的文字，真是一种遗憾。小四，对不起，是我迟到了。

莫名想起自己的高中，一半明媚，一半忧伤。想起了一群说着甚是想念却没再见面的朋友，那些可爱的男孩和女孩，那个敏感脆弱有点神经质的自己，还有18岁荒唐的不堪。

一个人在租的房间里写下这些。时间过得特别快。追星的我图库里存着没整理的几万张照片，整理了快一个星期，差点要放弃了——竟然还没好。还有5000多张……还有数不清的档没有归类。每次开始做，都无法专心下来，无法集中，做到一半就想到别的事，于是手头这件事就被搁下了。好像手头永远有干不完的事情，最要命的是还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工作。没有工作就没有钱；没有钱，没有收入；囊中羞涩，就不能放手买买买——吃土迷妹也是不好当。

陷入了焦躁的怪圈。眼睛一睁一闭，一天又过去了，似乎在嘲笑我的空怀大志夸夸其谈和不自量力。

你看，他似乎很温柔，为你创造了回忆；他其实冷漠无情，吸你的精力，耗你的体力，磨你的耐力，损你的努力，再用波澜不惊没有起色的现实给你捅上一刀，让你的反抗变得越发无力。真真是应了那句“杀死你的温柔”。——我是说，时间是最伟大的治愈师，也是最残酷的黑魔鬼。

时间不会等人。每天都只有那么多，抓不住就刷刷刷地过去了。要珍惜啊！

好吧，至少闭眼还能想起，好多好多的曾经——

高一乐天派的同桌和半夜里打过的电话。

教室里最后三排的喧闹和起不完的外号。

高二周末回家路上偶遇的好友。

帮我背重重的行李到车站时沿路大片大片的树荫。

啃着雪糕调侃我的臭屁学长和被批过语的作文。

教室外的黑暗中两个神经病蹲在地上欢脱的笑。

高三的笔记本和唯一让我自信的语文卷上的分数。

叱咤风云的社长特地下楼来赠予我这枚小粉丝的文学社刊。

长辈般存在的高高瘦瘦的隔壁桌男生。

彩色的便利贴和自习课互相传过的纸条。

可以坐上栏杆的走廊和蓝得发亮的天。

缠着一起去看新校区然后顺利跳上的摩托车后座。

文艺暖心的喜欢戴着耳机边听歌边写作业的班长。

自来熟的嬉笑打闹和暧昧调戏。

身上还挂着冷珠的某杯夏日里的奶茶西米露。

皮肤黝黑运动型男但智商过人乐意借我笔记的学长。

毕业前的数学课给我写过的信。（然而并不是情书）

一起浩浩荡荡出街觅食和挑灯夜战的舍友。

班里非常温柔热情乖巧善良的女孩子们。

加油打气解数算题的干劲和化解心结的安慰鼓励。

成绩突飞猛进的旧日好友。

不敢再靠近与他聊天的小心翼翼。

一个人抱膝埋头坐在天台的那个夜晚。

好心提醒我晚自习上课了的不认识的男生。

烦乱的心绪和上不去的分数。

做不完的作业和解不开的习题。

还有，还有角落里那个离我很远的翩翩少年。

乱糟糟的桌面和视野开阔的窗边。

塞在他抽屉里的小心思和整理后的试卷。

一眼喜欢上的好看的字和抄过的歌词。

教学楼下转头见到我时露出的阳光倾城般的微笑。

体育课想象着他坐在草丛中间抱着吉他唱歌的幻影。

放学后在学校旁边偶遇他的操场和跑过步的傍晚。

彩排舞台上他自信的演绎和台下开着录影的手机。

装作若无其事地开口搭讪却不敢看过去的眼睛。

悄悄地擦身而过希望他看见又不敢打招呼的拐角楼梯。

周围同学的察觉未察觉和背后的指指点点。

故作镇定傲娇否定连自己也搞不懂的自己。

被撕碎扔在桌旁垃圾袋子里的信。

不出所料被委婉拒绝的短消息。

……

那时候的自己，一团乱麻。心是皱的，思维是扭曲的，举动是疯狂出格的。仿佛走进了迷宫里，怎么绕也绕不出绝望心急。情愫还在发酵，酸得刺鼻，令人同情又恶心。不忍着，下一秒就能流下泪来，在以他为主角的故事里，感动的只有自己。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暗恋是一个人的心事，孤单给谁看。

我也不喜欢那个矫情的自己。但那时候，是真喜欢他啊。喜欢他，低到了尘埃里，却开不出花来。对他来说，那只是困扰吧，肯定是的。

后来啊，如你所见，不过是作鸟兽散各奔东西，他出国，我出城，波澜不惊的结局，平平淡淡没有一丝新意。就像想象着自己喝的是甜牛奶，猛地灌下的却只是一大杯凉白开，寡然无味，结果还只是呛到自己。

毕业了。没有人再说起，也没什么特别值得回忆。尔后的生活里，我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尽量抽离热闹的人群。仿佛不去参与，就可以置身事外。就这样麻痹自己。

偶尔会伤春怀秋，没有尽头，朦胧里仿佛永远也看不清、等不明、盼不到高三那个夏至。

好慢，又好快。好近，又好远。

那些男孩，是否还在等待？

那些女孩，是否仍未离开？

没关系啊。于我，只不过是赴一场青春的盛宴，祭奠一个永远不想回去的夏天。曲终了，人散场。

我的卑微太巨大。

……

从记忆里苏醒，书还剩一点。就这么慵懒地看了一天，好像怎么看怎么看，都到不了结局似的。可就剩那么三两章的内容，小四还是把温暖冗长的梦打断了，只一句话，就震撼得人仿佛五雷轰顶，有惊愕从紧闷的胸腔里一下子爆发了出来，和着大口大口的喘息，逼得我止不住无声的抽泣。

他的故事总是如此狡猾，给你一颗糖后又给你一个重重的过肩摔，在你疼得掉泪，大骂自己是不是嫌虐得不痛快后，又轻轻巧巧地把你拉起来，擦掉你满脸的潮湿，温柔地告诉你：“乖，不要哭，这就是成长啊。”

故事里故事外，我们就这样相互扶持着走过生命最灿烂的风景。

即使那些曾经无比动人的故事已经离散在岁月的风里，回过头，找不到痕迹。

所幸的不过是，我来过。

……

你说说，你们和你们的故事，惹哭了多少人。

是你们的夏至，似我们的青春。

——你说会有那么一天吗？毫无征兆地，断了联系又心心念念的人再次相遇。

——别说想了，我觉得那应该是连梦都不敢梦的奇迹吧。

是夜，合上书本，久久未寝，见大雨如期而至。窗外电闪雷鸣，拼了命似的把积累了多年的怨气怒气闷气全都宣泄了出来。好怕屋子里一下子断了电，轰地一下眼前什么也看不见，摸不着，接着恐惧把我吞噬，风咆哮，没人听得见求饶的呐喊。

厕所里，脏乎乎的玻璃百叶窗老旧得转不动。合不起。雨钻着窗口空隙拼命蹦进来，溅成冰冷的弧线，砸在脸上，跃进眼帘。思念在蔓延，悲伤跟着雨号泣，然后统统淹没在黑暗里。风太大，心在挣扎着说些什么，一点也听不见。“这下倒好，可以把窗洗干净了。”苦笑着安慰自己，偶尔这么大的雨天，好像也不赖。

脑袋乱乱的。还是面对现实吧。恢复冷漠，点开手机，刚好看到了一则招聘，不偏不倚，感觉可以一试。抹了眼角，收拾了心情，把简历投了出去。

然后，仍旧漫长的一场等待。

焦躁又将袭来。

——  写在2016．8．2难眠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