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

春归

2018-04-17      星期二    晴

一夜的骤雨，初歇。清晨，“嚯”地打开窗帘，阳光呼啦啦地直刺过来，让她措不及防地眯上了眼睛。片刻，才缓缓睁开。

天是湛蓝的，没有一丝别的颜色。天地间清清朗朗的，再没有霾和沙尘的阻挡，远山遥遥可见。打开窗，吹进来的竟是和着泥土气息的暖暖的风。

周围出奇的安静。

打开所有的窗，让风吹动着音响里流出的钢琴曲，肆意地在室内穿行。

她打了一杯意式咖啡，香气在风中浮动。端着咖啡立于落地窗前，边喝边欣赏着窗外的风景。

对春的感觉一直很奇妙，早春时的心情是“盼望着，盼望着……”，当发现墙角边第一株拱土而出的小草，阳光下第一朵瑟瑟开放的小花，柳树上第一个吐出的嫩芽，那种欣喜是想与人说，又羞与人说的。

一夜淅淅沥沥的春雨过后，空气好了，春意更浓。枝头的花儿都争先恐后地怒放着，所有的树都披上了绿装，满世界一下子拥挤了起来，“春意闹”，说得多贴切啊！

街上的人也多了起来，着急的姑娘小伙迫不及待地换上了春装，而老人们却秉承着“春捂秋冻”的道理，还都捂着冬天的棉衣。

今天，看着窗外，已是暮春时节了。一场骤雨，片片飞花落满地。太多的唐诗宋词都写出了对“春归去”的不舍和惆怅。原来总是不解， 如今才知春是随着这些花儿的凋零而去了。

想到这儿，淡淡的春愁袭上了她的心头。

她转过身，走到书架前，不再让窗外的景色扰乱她的心。顺手抽出一本沈从文的书，坐在窗前的圈椅上，啜了一口咖啡。

想起沈从文，脑海里不自觉地就会蹦出这么几个词，“边城”、“湘西”、“张兆和”......看了太多关于他的故事，太多关于他的评论，自己却是一本他的书都不曾读过。

为何？不知。

前两天，在一本评点书系里，看到了一篇由刘庆邦点评的他的短篇小说《丈夫》，颇为精彩，对沈从文的评价也是极高，说他"是一个可以让我们不断去开掘的重要的可以称为大家的作家。"

遂对他产生了兴趣，买来了两本短篇小说集，有时间时看看。

这本书的第一篇就是《丈夫》，"好的作品至少要读三遍"，很多人都这么说。

既然如此，就再读一遍吧！她想。

“落了春雨，一共有七天，河水涨大了。河中涨了水，平常时节泊在河滩的烟船、妓船，离岸极近，全系在吊脚楼下的支柱上。”

刘庆邦评此，“一开篇，味道就都出来了，雨味，水味。”妙啊！

继续读下去，沈氏特有的诗化语言在文中随处可见，把文章构成了一幅可赏的景观，“宝塔”、“烟雨红桃”......让人身临其境，置于小桥流水人家之中。

镜头慢慢推进，"主角尚未出场，所写都是综合性形象背景，形象密度大，且生动传神。接下来的两节有一个暗转，从一般形象转到一个丈夫和一个妻子的具体形象上，转得不露痕迹，水到渠成。"

小说写的精彩，刘庆邦评点的也很到位。若是自己看，是看不出这么多好处来的。

丈夫和妻子出场了，渐渐读进了情节，来不及看评点了。

妻子因为生计，到市里的小河妓船上卖身，在当地叫做生意，丈夫会定期到船上来看她，并拿走她挣下的钱。描写的一切好像是顺理成章的事，自然的人性，甚至还有一种超凡脱俗的美。

但是，越往后读，心里越压抑，那种生活对弱者的残酷和悲哀，像一块重石压在胸口，难以喘息。

一个年轻力壮的丈夫，到船上找到妻子，一心想和久别的妻子亲热。而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名分上属于他的妻子，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遭人蹂躏。

蹂躏他妻子的商人、士兵、巡官都是社会上的强者，而乡下来的他只能是弱者。在强者面前，弱者能怎么样呢？

他只能躲到后梢舱上去低低地喘气，只能沉默，摇头不语。

到最后，他忍无可忍地爆发了，而他的爆发无非是“把票子撒到地上去，两只大而粗的手掌捂着脸孔，像小孩子那样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

结尾让人稍感欣慰，夫妇俩的情感和尊严终于战胜了金钱和城市的诱惑，他们一同回到乡下去了。

                                                                                              1930年4月13日作于吴淞

                                                                                              1934年7月21日改于北京

一气读完，她从书中抬起头来，看着窗外艳阳高照，突然恍惚起来，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处了？

365天无戒极限挑战营        第126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