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无药可救,回家即是归途
文|翛岩
我已无药可救,回家即是归途
→01
已是夜深,万家灯火延续着白昼,各色的霓虹只有红色染尽了半边天,耸入夜空的大厦进入黑夜便没了心脏,忙碌在各种岗位的人像是爬进蚁穴,这种蜗居的空间隐藏了太多不堪的曾经。
洪影不太喜欢狭小的生活空间,但比起家人条条框框的约束,他很高兴能在一张床上完成从早到晚的太多事情,当然还有一张桌子,每次买新书都要处理一些老书——比如,放在床底下,再好不过的是拿来铺床。
无论报纸杂志,还是网络头条之类的,总会针对年轻人来劝诫,后来逐渐就变成了警告——年轻人,早睡身体好!熬夜已经毁了第一批90后!
没错,年轻人有精力熬夜,但也无时不把早睡当成一种梦想。对于休息,有人拿青春作为奋斗的资本;有人为诱惑而寻求一丝侥幸。
洪影有说梦话的习惯,但自从和别人合租之后似乎已经戒掉了,可能睡梦中都在考虑别人的感受,所以同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也都对他印象不错。
→02
今天早早爬上床熟睡的他不像平常那么安静,想醒而又不能的挣扎,汗珠浸湿了刘海,液体在脸上的流动并没有惊醒他,噩梦的结束或许没有选择让自己惊醒,而是又走进另一重梦境。
“叮铃铃……”一阵响铃叫醒了刚刚恢复安静的他。
“喂!谁啊?这么晚了还打来……”闭着眼睛完全不顾及电话那方是谁又为了何事。
“是洪影先生吗?你的检查报告出来了,你看现在有时间来医院一趟吗?”
“我去,这医生还真会挑时间啊,这么晚给别人通知报告,以为这是诺贝尔奖啊。”
这样的电话最近接过不止一次,去了几家公司找工作都要求做体检,这样下去血都快被抽干了,也没有一家肯招聘自己。
不对,每次打来电话的都是公司的人事部,这次怎么是医院?还闭着眼睛打算倒头即睡的他一股恐惧感涌上心头。
还好那边还没挂电话,洪影问下是哪家医院,电话那头传来四个字——重病山庄。
我已无药可救,回家即是归途→03
洪影一边在心里暗示自己没问题,一边慌张地整理着装;走出去才发现此时早已艳阳高照,哪里还是深夜啊!他没心情探究自己的生物钟是否紊乱,出门的第一反应就是掏出手机,习惯性的点开了导航。不知何时开始他和大多数人一样,不再相信第一双眼睛,而是慢慢习惯用导航看世界。
很奇怪,他的导航历史记录中有去过重病山庄,然而他从不记得有这段行程,管不了这么多了,先到那再说。
此时的洪影像是处在混乱之中,但他又是那样的清醒,他的目标全盯在一个“病”字之上,如果能再填一个字,多希望前面加个“无”。
目的地到了,这里并不像什么山庄,只是整体建筑的布局很符合“重病”两个字,这种令人看着压抑的风格洪影从来没见过,正面远观医院,一个“广”字式的房顶和“丙”字样的门墙,他急匆匆地进入医院,这时房子的左侧不知是谁打开了两扇窗。
这里还真是表里不一,外表的凝重并没有影响内在的闲适,从大厅到检查科室,没有伤病疼痛散发的阴郁,进去的人各色的表情, 各色的惆怅,出来的人像是戴上了同款的面具。
→04
洪影取报告时前面刚好有人走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没有说什么,若是配上一句 “你可以的!”也毫无违和感,只是无言更能给等候的人准备的机会。
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来,第一次面试也没有这么紧张。医生正在等着他,一份报告放在桌子上,洪影不喜欢形容病的语言,尽管这种描述有多么详细明了,都免不了被贴上标签。
正要伸出手,被医生抢走“你要有心理准备”。
最让人感到无助的一句话恰好在这样一种场合,听到的人大概都会重新考虑人生。
医生似乎没有想让洪影看报告的意思,洪影无助地注视着他,像是等着处方良药。
“多久没和家人联系了?”医生再次开口。
聊起家常算不算一种安慰方式,洪影想了想,算了,还是掏出了手机,翻了翻通话记录,上次和家人通话是一个半月前,时间是9分50秒,应该算做10分钟吧。
其实微信里还有消息记录,知道洪影爱用微信来联系,不太会玩社交软件的母亲在父亲和妹妹的教程下注册了一个账号,加的第一个好友就是洪影,虽然不太识字,但是“在吗”两个字却输入的特别熟练,可能听别人说,聊天的开场白先要询问对方是否在线?并没人告诉她,现代生活节奏很快,网络通讯很便捷,有事可以直接说,不用考虑对方是否在线,因为离线的时间很难超过一天。
没有备注的好友会像发朋友圈一样地一周总会有那么几天刷着屏,回复的消息不知占了百分之几。这样的记录假设算做联系的话,上次联系应该是前天,他不停地翻着微信,像是要证明什么。
“那么和朋友们有多久没联系了?”看着洪影无言,医生继续问。
他没有再翻看聊天记录,而是回想着和朋友聊天时的情景,出来打拼,没找到一份正经的工作,但作为一个自由职业者,并不是生活很闲散,反倒活的像职场中的奋斗者一样累。
他没有和朋友断绝联系,也很珍惜彼此的感情,只是分开太久,没有了共同语言,即使通话联系也尴尬的不知说些什么,往往比较中和的话题圈成了延长通话时间的绝佳选项;见面聊天也是希望赶紧结束,更好的维持方式就是多找些朋友聚一聚,喝点酒才会让你我感到自然舒适。
“我……”推过来的报告让洪影再次选择沉默。
我已无药可救,回家即是归途“元旦快到了,回家吗?”
洪影喜欢过节,一个人独过也好,一群人共度也好,也只有过节能让人心安理得的放松一下,认真的总结和反思过往。然而,这些年,他除了过春节回去和家人团聚,其他的节日几乎不回去,总会有各样的理由,从来不会承认是自己不想回。
没有买到票;怕时间赶不来;等过了一段时间就放假了,没必要这个时候回去;自己一个人在这挺好,并没有感到孤单……
洪影拿起桌上的报告,门口的一阵风吹来,没有给他过多酝酿的时间,打开的每一页报告都描述着自己懊恼又很无奈的病态。
这不是一份身体上的故障分析报告,而是对个人情感,以及生活态度,处事原则的剖析。能从身体上检查出行为的毛病,这算不算是得了一种重病。
“很无奈,重病山庄只负责检查分析,这里不治疗,不开处方,能不能痊愈是看自我疗养的效果。”看似不负责任的一句话让医生说得那么理所当然。
洪影终于明白为何从这里走出来的人都那么高兴,然而同样的笑容却隐藏着不一样的想法。有为自己身体没得病一切都好的笑;有了解到自己的生活中的病态而豁然开朗的笑;有对症下药的决心和方式而坚定的笑;有明其症状却倍感无奈的笑……
各色的笑容,各色的病态,痊愈的尽头又会是一张笑脸。洪影也笑了,那种笑似乎有些牵强,也许笑是这里的规矩,入乡随俗才会更和谐,他一直这样,迁就自己却并没有取悦到所有人。
谢过医生转头即走。
“喂!”
“嗯?”
“记得我的名字,我叫赛客,尽管重病山庄没有回头客,但请记住我!”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病人来,他都会这么介绍,“赛客医生”,名字都有病极了。
→05
洪影迈出医院大门,一进一出像是多了些东西,“病”这种东西,得知自己感染后才知道它的多余;。清楚了又怕自己扛不住;装糊涂又怕对生命不负责。
前段时间洪影在知乎上看到一个话题“2017遗憾清单”。
看到各种回答,各种经历,平时挺会码字的他想不出任何形容自己遗憾的语言,这一年空空如也,甚至过得是浑浑噩噩,很多遗憾是不是相当于没有遗憾。
“2017终究是一场梦,醒来的我烙下了一身的病。”他发表了自己的想法。
把手机揣进兜里,回去的路他想自己走走,没有再回头看那座重病山庄。房子左侧的那两扇窗不知被谁关上,夜深了,可以阻挡风寒。
路灯下洪影一个人走着,思绪也跟着飘,偶然抬头看到明月, “太阳何时不再刺眼了? 不,那是月亮,我在医院待了这么长时间…… ”昏迷了度过一天的他,终于有点清醒了。
像被噩梦惊醒般从床上坐起来,那是一场梦吗?他看了看只够放下一份报告的空闲桌面上空无一物,再打开导航搜一下“重病山庄”,却没发现此地点,看来真是一场梦。
他下意识地翻看今天的日历,刚好12月31日”,然后点开了好久没更新的携程……
我已无药可救,回家即是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