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爱你
文/爱一碗白开水
1.
凌晨醒来。对面大厦依旧灯火通明，街上依旧人山人海，车子川流不息。
嬉笑，喧闹，依旧。
而这一切，却与我无关。
开心热闹是别人的，而伤心冷清是自己的。
我擦干梦里留的眼泪，在背包里掏出手机，打开相册——里面全是我的照片。
有刚刚出生时的，有上幼儿园时的，有上小学时的，有上初中时的。却唯独没有高中的，没有大学的，没有现在的。
我恨你。为什么我的高中，我的大学，我未来的所有，你都能如此狠心地不去关心一点点?为什么你能如此狠心地丢下我，让我一点一点地用回忆去拼凑没有你的未来?
2.
“一一啊，你再不回来，你妈就要被打死了。”刚刚知道期末排名的我，高兴地打电话给妈妈，想让妈妈开心开心，没想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姥姥这样的消息。
我立马跟班主任请假回家。
家里却是一片狼藉。
饭桌被掀翻，妈妈辛苦做好的饭菜掉了一地；饭碗破碎，满地的玻璃碎片，就如同我的心；满屋子的汽油味，令人恶心……
妈妈靠在姥姥怀里，哭的像个小孩。
看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妈妈，我脑海里唯一浮现的就是:为什么不离婚?为什么不离婚?
“他都这样了，你为什么还不跟他离婚?你跟他还处得下去吗？他已经不要我们了，你知道吗？”我强忍着眼泪，清晰地，一字一句地问妈妈。
“一一啊，你不能这样说他，他没有抛弃我们，他有他的苦衷啊。”妈妈站起来搂着我。
突然我的泪腺就好像被打开了，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下来。
“妈，这不是……他第一次……打你了。而且……每次都很……严重……你就这样……心甘情愿地被……他打吗?总有一天……他会把你……打死的。”因为抽泣，我很艰难地说完这些话。
“娃，你要知道，他还是爱我们的。他还是你的好爸爸，一直都是。”
每次妈妈都替那个人说话，即使自己被打的遍体鳞伤。
爸爸?我还有爸爸吗？
从上高中开始，我的好爸爸就从我的世界里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那年，我高一。
那年，出轨，赌博，酗酒，家暴，全部出现在他身上了。
那年，我的好爸爸不见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希望他真的不要再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了。
3.
刚刚上高一那会儿，爸爸妈妈每个周末都会带着饭菜到学校看我，总是担心我在学校吃不好，睡不好。同学们的眼里也满是羡慕。
“一一，你回来了。快过来叫‘阿姨’，这是你爸爸的好朋友。暂时住在我们家。”放假回家的我还没放好东西，就被妈妈拉过去，给我介绍着一个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女人。
我一脸疑惑:“阿姨?爸爸的朋友?我以前怎么没有听说过？”
“对啊，对啊。你爸爸的朋友。这段时间她跟你住同一个房间。”
“你就是一一啊？很高兴认识你。真是不好意思，这段时间都要打扰你们了。”面前的女人面容姣好，化了个淡淡的妆，穿着低领紧身裙，漏出了深深的沟。
她伸出手，想帮我拿行李。我一把挡住，冷漠地说了一句:“不用了。”然后拉着行李箱回房间。
“这孩子，真是……”背后传来爸爸的声音。
这个女人的出现，让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4.
女人的出现，饭桌上不再是爸爸妈妈为我夹菜，或者是他们互相夹菜给对方，而是女人给爸爸夹菜，爸爸给她夹菜。
原本晚饭过后会去散步的我们，因为那个女人的出现，就再也没有过了。
原本看电视时，是我坐在爸爸旁边的，如今却变成了那个女人坐在他旁边。
……
我恨那个女人，恨地咬牙切齿。
我更加不明白的是:刚开始时，妈妈还会表示不满，可是后来，却任由他们眉来眼去。
谁也没有吭声，谁也没有去捅破那层纸。任由那个女人在我们家住，住了整整两个星期。
可是这层纸，它终究有一天自己按耐不住。
“一一啊，你陪阿姨去逛逛街吧！”刚吃过早餐，想回房间的我被爸爸叫住。
“我不去，昨晚没睡好，我要继续睡觉。要去你们自己去。”我直瞪着爸爸。
“没关系，没关系。你带我去就好了。”女人挽着爸爸的手，撒娇地看着爸爸 。
她简直就是把我跟我妈妈当成透明的。妈妈在一旁尴尬地看着，一声不吭。
我怒气冲天地走过去，退了她一把，结果不小心把她给推倒了。
“你个贱女人，不要脸……”我话还没说完，接着的却是一记耳光。
“啪”的一声，响的洪亮，响的透彻。我捂着脸，热辣辣的痛，心更痛。
从小到大，爸爸从未打过我，而如今却为了一个女人，给我了一记耳光。
“有话不能好好说吗?干嘛非得打孩子。”妈妈出于母亲的本能，推了爸爸一下。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却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会出现的:爸爸推倒妈妈，恶狠狠地踢妈妈。搂着女人的腰，留下一句:我要跟你离婚。
把我们母女留在原地，爸爸和女人逍遥地离去。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场景。
“你爸爸好像跟别的女人在逛街耶。”
“你爸爸是不是跟你妈妈离婚了？”
“那个女人看起来那么年轻漂亮，怪不得能把他的魂勾了去。”
……
街坊邻居一传十，十传百。
5.
我的爸爸从此好像变了个人，天天喝醉酒，赌场里少不了他的身影，天天吵着要跟妈妈离婚。
我不知道为什么爸爸突然变成了他曾经鄙视的那种人:出轨，家暴，赌博……
那个小时候把我举的高高的，把我放在肩膀上的爸爸不见了；
那个给我买公主裙的爸爸不见了；
那个小时候会给我讲故事，哄我睡觉的爸爸不见了；
那个我所有家长会都会来参加的爸爸不见了；
……
曾经别人眼中的好丈夫跟妻子离婚了；曾经别人眼中的好爸爸再也不过问关心女儿的一切了。
我恨他。有时候甚至希望他快点死掉，真正地从我的世界里消失。
不知道这个希望是不是被老天爷听到了。
“娃……”电话那头的妈妈一直在哭泣，不说话。我以为又是爸爸回来跟她吵架了。
“娃，你快回来。你爸他……他不小心从工地上摔下来，现在在医院抢救。”
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居然很开心，因为那个人有可能会死掉。
“老天爷可真长眼啊，摔了也是他的报应啊。不过，他为什么没有摔死呢？”
“一一啊，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啊?他可是你爸爸啊！你快回来。他想看看你。”
“我为什么要回去?我根本不想再见到他。他就应该摔死的。”还没等妈妈说下一句话，我就把电话挂掉。然后关机。
他摔伤抢救，我无动于衷。
“苏一，你妈妈找你。”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很讶异，妈妈怎么跑到我学校了？
可是当时站在宿舍门口，那个憔悴的女人却确实是我妈妈啊！
“娃，妈妈求求你了，你跟妈妈回家吧！再看看你爸爸。好不好？”
“妈，你什么都别说了，我不想再见到那个人。”
“他随时会死的。如果你这次不回去，可能永远都见不到他了。”
不知道为什么，曾经那么希望他死。但是当我听到“死”这个字的时候，心却痛了一下。
妈妈苦苦哀求，我还是心软了下来。
6.
“娃啊，你总算回来了。”姥姥一看到我就嚎啕大哭。“你爸他……他已经走了。他等不到看你最后一眼就走了。这下他真的丢下你们不管了。”
我呆呆站在原地，妈妈却已飞奔进病房，抱住爸爸的尸体。
我不明白，他明明做了很多对不起我们的事，为什么他走了，大家那么伤心。
“以后你母女两的生活可就苦了。”
“一一才刚刚上大学，爸爸就走了。真可怜。”
“你们都别太伤心了。”
……
对于爸爸的死，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来对待。我好像没有多伤心，但是也没有很开心。
“娃，他最终还是没能见到你最后一面啊！”因为爸爸的过世，妈妈愈发憔悴。
“妈，你别太伤心了。他走了挺好的。”我一脸不耐烦。
听着我没心没肺的语气，看着我不耐烦的表情。妈妈紧紧抱住我。
“你知道吗？他是由于过度劳累，不小心从工地上摔下来的。他想攒多点钱给我们，不想我们过的太苦。”
“妈，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替那个人说话。他就该死，他就该死。”
“啪……”说到爸爸的死，妈妈情绪就很激动。我捂着辣痛的脸，看着满眼红血丝的妈妈。
痛苦将妈妈占据。
“娃啊!你爸爸的命怎么那么苦啊？”冰冷的病房里，妈妈冰冷的手棒着我的脸颊，“你知道吗?你爸爸……”
7.
高一那年，爸爸跟他的一个初中同学合伙做生意。原本以为日子会越过越好，谁知却是遇人不淑，被骗光了所有的钱，还欠下了一身债。
因为信任朋友，便用自己的身份证从银行贷款，从高利贷那里借钱。
可是他的朋友却带着从银行贷来的钱，从高利贷借来的钱潜逃，从此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从此，爸爸背上了巨额的债务。
银行贷款，因为没有按时还款，爸爸信誉度全无，被提上了黑名单。
高利贷，钱滚钱。前前后后本钱加利息，欠下差不多200多万，爸爸无力偿还。总是被高利贷威胁:你再不还钱，会让你死的很难看的。还有你的妻女，也别想好过。
于是，逼于无奈，爸爸找了个女人回来。让我们以为他出轨了，让妈妈主动跟他离婚，让我恨他一辈子。让我们平安无事。
妈妈爱爸爸，了解爸爸，懂得爸爸，总是能知道爸爸发生了什么，在想些什么，不肯离婚。
而我，却什么都不知道，一点都不了解爸爸。一次又一次地逼问妈妈，为什么还不跟混蛋爸爸离婚。
我恨自己。
妈妈被打的鼻青脸肿也不是爸爸所为。是高利贷的找到了我们老家，把妈妈刚刚做好的饭菜掀翻了一地，锅碗瓢盆全部砸碎，还把爸爸妈妈打伤。爸爸为了保护妈妈，被打断了两条肋骨。
事后，他们合起来骗我。说一切是爸爸所为。
当爸爸躺在医院时，我对他的恨在心里生根发芽。
当我得知一切真相时，面对的只有一具冰冷冷的尸体。
8.
看完手机里的相片后，我看着天花板。
爸，你说当时我回来早一点，是不是就可以见到你最后一面了呀?
爸，我真是不争气，我又梦到你了。
当初那么恨你，现在却想再爱你。可是你却没有给我再爱你的机会。
等到以后结婚的时候，没有爸爸牵着我的手交给新郎，然后嘱咐:不准欺负我的女儿；
以后我的小孩没有叫“姥爷”的机会了。
爸，我想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