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的荣耀
只是在板结的路上,简单地走着,烟头、纸屑、碎薄膜和瓜皮就会一一走进人的视野。
牵牛花不知为什么烟头的气味总是怪怪的,即使烟屑全燃成了灰,只要你肯低头去嗅,每个粗管细茎的烟嘴还是很冲,直接到达喉咙里,让你干涩也让你沉醉。捡烟头,在我就好像捡起一张张嘴——沉默不语的,一直抽烟导致歪斜形状、唇色青紫的,涂抹着油糕却丰满、诱人的。狗嘴吐不出象牙,但它不贪。人嘴专吃有营养的东西,因此特别有张力,可以让半个烟头的白灰高翘,像微型的钓鱼竿躬着脊背,承受鱼儿上钩又脱钩刹那喜乐与悲恸,也像个屈膝却头脑伶俐的奴才,整日领一份薄粥,就是不愿下田劳动;可以让半个烟头的白灰卷缩,像一只无足的蚕,蚕头上下不断地打探,垂问无端的空气是否能接受略显臃肿的身材。
我最怕捡到纸屑。这个思想一旦深究起来,恐怕还是不想早早地看到署着自己小名的纸片。白白的书页,总携带着男孩稚气的理想,可一旦在干热的空气里游走,难免身上会溅到落叶的忧伤,再加上近日秋雨的侵袭,让它皮肤起皱,不知该接受来自哪个坡度的秋风,能够翻卷起舞,又不至于被丢到哪一个角落无人问津。
至于碎薄膜,自然没有瓜皮浑厚的色彩,却还是愿意与瓜皮为伍,因为它们从娘胎里出来的那一天起,都要承受日晒雨淋,只是碎薄膜到底是自残还是被伤害,它已记不起来,既然如此,也就索性不再避嫌,专做一事,不霉也不烂。
近日,它们成了我心中比犯人还犯人的犯人,不是用我的手亲自捉拿就是用铁夹紧紧地夹起。它们也有过荣耀,曾经装在心口头的衣袋里,一刻也不离开烟主人高贵的的手指,曾经记载了思想家的点滴思绪,也接受艺术家的首肯,让笔墨在自己身上流淌成生命之河,曾经接受阳光雨露,设法让嫩绿的芽儿竖起头颈,长枝展叶,不会下蛋的身体下出富含营养的蛋来,想早日登上百姓的餐桌,但谁又会想到自己竟然落到如此不堪的结局——在晴天白日里会遭受深埋垃圾桶的待遇,与垃圾同名,甚至就是垃圾存在物。
陈水河原创于2021.11.7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