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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品》卷一 12 乱真不辨

2018-08-16  本文已影响2476人  妖怪来也

原创/简书-妖怪来也

徐老板内宅。庆二爷落座,拿起手巾板擦干了脸,接着手腕一抖,唰的一甩打开了吊坠折扇,气度不凡地摇晃起来。

徐老板双手托着一盏茶笑意盈盈地走上前来道:“庆二爷,我今天请您来,就是想跟您念叨念叨前些日子在琉璃厂捡漏那件事儿——”

徐老板把茶碗轻放在庆二爷面前几案上,又说:“您先尝尝,这茶里泡了几须东北野山参,有强精健身,大补元气之功效,是我专门打奉天带回来的,给您备了几两,这在京城可是个稀罕物!”

庆二爷端起茶杯呷了一口,仔细地咂摸了滋味道:“嗯,口感浓郁,回味悠长!徐老板在奉天的皮毛生意风生水起,我也得了不少好处,看来,往后还得跟您多套瓷——怎么着?您还没把那只宣德炉捂热乎了?”

徐老板连忙摆手道:“热乎了,热乎了!您庆二爷给我参谋的宝贝,我就差搂着睡觉了!”

庆二爷问:“那是怎么的?”

徐老板笑道:“呵呵,徐某近日在饭局上道听途说,知道了姓图那小子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所以,这心里边儿有点儿打小鼓,怕他回过头来找咱麻烦不是?”

庆二爷洒脱一笑:“怎么会?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任是谁也不能反悔!那图家小子再混,也该知道规矩——嘿嘿,说起那块料,我原先跟他们家住对过儿,他图家是打康熙爷那会儿就从关外蒙古来的,世世辈辈门风谨严,他图孟海虽不是正室所生,也是个承继家风的老实人,可偏偏养出了这么一块没溜儿的现世宝!——听我的,您就把心踏实儿放肚子里头吧!”

徐老板会心道:“哈哈哈,行,有您这么一托底,我就踏实了——庆二爷,除了这件,徐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庆二爷:“徐老板,咱俩人儿可是够瓷器的吧,冲这关系,有事儿就吩咐,甭藏着掖着,跟我还客气?”

“谁说不是?”徐老板顿了顿便道:“我跟您说句实话,你知道我那摊生意全仰仗着地面儿上的朋友照应,办了这件古董,原本也是预备打通关节使用的——”

庆二爷吃惊道:“哦!原来如此,您这血出得可够大发的!”

徐老板黯然道:“哎,不下重手怕也不行啊!那奉军如今从东北开到京城里,管辖着地面儿,不重的话,我的貂绒虎皮,可是一根儿毛也进不来!我打听了,那管事的官儿还就好这个口儿,才——”

庆二爷问:“徐老板,您到底想让我干嘛?是不是?是不是探探那炉子的价底?嘿,您早说啊,这有什么难办?”

徐老板惊喜:“那敢情好!你说我这人,还给想左了,怕您怪罪!谁都知道您是古董行当里的人,就是想让您也再找俩行家一起掌掌眼,给它估个价,好让我心里有底!”

庆二爷爽喇喇地说:“行了徐老板,多大点儿事儿?东西取出来吧,我这就帮你办去!”

徐老板喜上眉梢,连忙把宣德炉取出来包装好交给庆二爷,嘴里感激道:“得嘞,我等着您的信儿!劳烦您跑一趟!”

琉璃厂街里依然热闹非凡,各式各样的物件儿满街满眼,洋洋大观,看摊主与顾客尔虞我诈,斗智斗勇,真可谓千姿百态,波诡云谲。

庆二爷抱着包袱,径直推门进了一家古玩店。不多时,有人打里面把门反锁了上。

古玩店内,庆二爷手摇纸扇,不无焦急地候着,聚精会神地向对面看去。

上首有一老者,头戴小帽,鬓角染霜,胡子花白,手里反复摆弄着那只香炉。

“端爷,您可是鉴炉的行家,全北京城您可是这个——”庆二爷朝老者竖起了大拇指,然后又指了指老者手里的铜炉,“这到底值多少大洋,今儿个可全凭您一句话了!”

端爷拿眼一瞟:“庆二爷,咱是旧相识,您还真甭客气。我知道,你是走了好几条巷子,进了几家店,才舍得到我这儿来的吧?”

一句话把庆二爷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不能!绝不能!”手里扇子连带着加快了节奏。

端爷:“您在这儿扇扇子,别挡着我的亮儿。劳您大驾,把靠里那扇窗户给我打开。”

庆二爷得令迅速转身去开窗户:“好嘞!”回来后小心找了一不挡光的地儿继续瞧着。

端爷借着窗外折射进的那点亮光,近近远远、前后左右的看那铜炉,不多会子工夫,将铜炉小心立稳在柜上,抬起头来。

庆二爷:“端爷,完了?”

端爷:“嗯,完了。”

庆二爷心有不安地发问:“那什么,怎么样?值多少?”

端爷:“这东西要是真玩意儿,能值一万大洋!要是近仿的赝品,也能值几顿饭钱!”

庆二爷颤颤巍巍地:“您,您老,这话,什么意思?”

端爷不动声色拿手一指:“值几顿好饭!”

庆二爷大惊失色:“啊?!”

端爷旁边喝茶去了,庆二爷一把拿起那只铜炉,大惑不解地自语:“怎么会?怎么会?我找了两三个行家,有说是明代所仿的,最次的也是清代早中期所仿。怎么到了您这儿,就说是近仿的?”

端爷咽了口水:“什么行家?假行家!”

庆二爷早已冒了一头的汗,强自镇定心神道:“端爷,您老得给我说个一二三出来,不然我往后还得吃亏不是?”

端爷:“说,肯定得说。我收了你的钱,当然要给你说明白。”

庆二爷心里头难受,脸上好一阵不自在。

端爷放下紫砂手壶,指着铜炉说:“庆二爷,宣德炉,是不是?当年宣德帝用风磨铜铸造香炉,辅以金银等其他贵重材料,经多次冶炼而成,越炼则越纯,越拂拭则越明亮。正所谓‘宝色内涵,珠光外现’是也。这只炉,重量压手,包浆浑厚,铜质橙黄,其造型圆浑大方,小而有霸气,看上去很像是明末清初或清早期之物。”

庆二爷不住点头。

“可是,”端爷话锋一转,“您再上眼瞧瞧。宣德炉的真品,其色彩暗淡,有奇光蕴藏于内。此炉包浆古朴不足,且无柔软感,哪里有一些珠光宝气的感觉?”

没等庆二爷搭话,端爷便接着话茬儿:“你把它翻过来再看。”

庆二爷将“宣德炉”翻过来看底,端爷问:“这底下的玄机,有人看出来没有?”

庆二爷摇头。

端爷:“哼,这是常识,竟然没人发现。等我死了,到底还有没有人承继?这款识,你看那‘德’字,有什么问题没有?”

庆二爷凝神细看:“嗳?没什么问题呀?”

端爷:“没问题,没问题那就是有问题。”

庆二爷:“您这话怎么讲?”

端爷:“这款识带方框,阳文,楷书,都没错儿。字体结构严谨,笔画生动自然、端正清秀,并不笨拙呆滞和显得粗糙,这些都不赖。唯独这‘德’字,写的一点问题没有——要是真品的话,这‘德’字“心”上一横是要被省略的!”

庆二爷惊异:“啊?竟还有这说道儿?”

端爷:“不懂就别瞎糊弄,还不如把款仿成官仿的‘崇祯年制’、‘康熙年制’、‘乾隆年制’,要不然,就仿成私仿的‘永存珍玩’、‘吴邦佐’也好!”

庆二爷又拿起铜炉,盯着底款好一阵观看。脸上神色更加失意,最后把铜炉一撂,直发起了愣怔。

端爷好心解劝着:“拿回去收着吧,好歹也是个物件儿。”

庆二爷:“不行,我得退了它。”

端爷:“行儿里的规矩,你又不是不懂,哪儿退的回去!”

庆二爷:“这就不劳您操心了,那个朋友还有些渊源。试试看吧。反正——今儿我得多谢您了,东西虽然是近仿,但您老让我长了见识,这是花钱都买不来的呀!”说着双手拜谢。

端爷:“您甭客气,咱们这是做生意,话都说在明面儿上。我鉴真伪,您花钱。”

庆二爷:“是了,是了,这哪能忘了。”说着取出一张银票。

端爷瞄了一眼数目,满意的收下了。庆二爷再不耽搁,将铜炉大手大脚地收好,就跟端爷告辞。

端爷:“哎,庆二爷,您慢走,我还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庆二爷苦笑道:“看您老说的,随便问!”

端爷:“那好。我呀,就觉得这炉子活儿还不赖,您哪儿收寻来的?”

庆二爷面露难色:“这个——”

端爷:“不说无妨,不说无妨!”

“其实那也没什么,告诉您,您别跟别人说就成了。是从羊拐角胡同图家的二少爷手里收的。得,我回头还得找他去!那走了啊端爷!”庆二爷说完,便推门而出。

端爷听了,捻着胡须,嘴角上露出一丝笑,不屑地说了句:“哼,二把刀!”然后端起紫砂壶,把壶嘴儿塞进了口里,一双狡黠的眼睛放着异样的光。

——那街上的庆二爷,还记得图家的方位,闷着头,急赤白咧地向西走了一程。忽然间,他又像想起了什么事儿,站在街边,凭空地琢磨了一阵儿,嘴里还不住念叨着什么:

“一万,一万,一万……”

接着,只见他一咬牙,一瞪眼,洒洒脱脱地甩起胳膊,迈开步子,折了方向朝北而去。

因为他想起了,那边儿宅子里的徐老板,还在满心祈望地等着他报喜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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