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 •故事优选C】娟子和大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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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美国大选的靴子落地时，娟子迎来了她的45岁生日。这天，她收到了来自老朋友敦子的祝福，还有一首罗大佑的歌曲，那是他们过去经常唱的。
她以为这么多年过去，自己已经放下了，但是，那首熟悉的老歌仿佛浓缩了那个时代，一把锋利的匕首再次戳在她的心上。潜意识告诉她，立即果断把墩子拉入黑名单，不然，她可能会再次倒下。
01
青年才俊刘大伟，颜值和才情都是人中翘楚，北大中文系毕业，九十年代赴美读研。
大伟初到纽约时兜里只有300美金，为了支付学费，他在中国城的“瞎子阿炳”那里学到了一手绝活。
后来，在导师的引荐下，他时常被邀请去做文化交流项目，日子渐渐好了起来，但在华人群中，他的按摩技术更受人们青睐。
当时不少留学生需要打工挣钱，美国的学费和生活费都十分昂贵，洗碗跑堂的活计又太辛苦，而曼哈顿的街边按摩一分钟一美元，来钱快，容易得，但要够水准。
大伟就这样被邀请到留学生合租的公寓教大家按摩，娟子也是在那天，拜倒在大伟的石榴裤下的。娟子看他一边按摩一边讲解人体经络，心想，不愧名校出身，干什么都出彩。
夏天到来时，留学生们已经对人体有了基本的了解，娟子也和大伟走得很近了，他俩一起去林肯中心听交响乐，相处十分愉快。
这天，天气晴朗，娟子和室友们在等着大伟的到来，他已经迟到了一个小时，这使娟子十分担忧。
傍晚时分，娟子才接到大伟的电话，说他将晚到一个小时，刚才在地铁里捡到一个钱包，里面有驾照和各种银行卡，他决定给失主送去。
麦哈顿的上城区，仍有一些古老的公寓，他们彰显着祖辈的显赫和荣耀，每当落日映在大理石的门柱上，都会有一种昔日帝国的气息呼之欲出。
大伟核对了证件上的地址后按了门铃，开门的是个年轻的白人女子，大伟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他很快想起眼前的女人和苏菲玛索颇有几分神似。
“你是玛莎？” “是的，我是。”女人回答，声音很好听。
大伟核对了一下驾照上的照片，眼前的真人除了比照片上更成熟更好看以外，显然是失主。
大伟把钱包递过去说：“请检查一下，看看少了什么没有。”
玛莎迅速地看了一下钱包里的证件，当她发现里面的东西都完好如初时，惊喜地连说了两遍：“我的上帝!” 女人因为兴奋和惊喜眼睛亮晶晶的，感动和开心溢于言表，她说：“就在你敲门时，我正在给银行打电话，请你喝一杯吧？”
大伟犹豫了一下说：“对不起，今天我有事，下次吧！”不知为什么，当大伟说下次时，他的脸竟然红了，刚刮了胡子的脸上有些泛青，加上这羞涩一闪实在动人。
这神情没有逃过玛莎的眼睛，她心里涌上好感和喜欢，虽然有点失望，但还是客气地记下了大伟的手机号，然后给了他一个满满的拥抱，轻声说道：“非常感谢。”
两个多月过去，大伟和娟子已经如胶似漆，这件事也被他忘得九霄云外了。
02
娟子是上海交大的才女，带着江南美女特有的小清新。阳春三月的季节，她站在苏州园林的拱门前拍照，那婉约的气质和江南的秀丽景色天然地吻合在一起。
娟子不是那种第一眼就让人惊艳的美女，但却是个学霸，和她交谈的人，会不由自主地被她俘获，她身上有种特殊的智慧。
当大伟背诵离骚时，只有娟子可以随声附和。大伟和娟子交谈时，会不知不觉地柔声细语起来，仿佛在她面前大声说话是一种罪过。
室友墩子一直暗恋娟子，因为颜值和学历都不够出彩，只能默默地将感情藏在心里。娟子来美后，追她的人也不少，但她总是说“宁缺毋滥”。
很快，娟子开始夜不归宿了，偶尔回来取东西，室友见她回来时容光焕发的模样，便开玩笑说：“我们何时喝喜酒啊？”娟子的脸上幸福的红晕一闪而过，不置可否。
中秋节到来时，大伟和娟子向大家公布了消息，说他俩订婚了，明年这个时候，他们将去欧洲度蜜月。
人们喝酒祝贺，晚饭是丰盛的，饺子，披萨，韩国泡菜，酱鸭，卤猪蹄，还有一个大大的乳酪蛋糕。一个室友嬉戏着说：“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墩子嘴上附和道：“肥水不流外人田。”心里却是酸涩的。
03
这天黄昏，大伟突然接到了玛莎的电话，玛莎邀请他参加游艇生日庆祝会。
娟子不乐意大伟去赴约，但她也不好直说，看着大伟手上刚戴上的戒指，她自我安慰地想，每个人都看得出，这个男人已经有归宿了。
周末的港口一片热闹，歌声此起彼伏。此时，纽约特有的黄昏正透露出无限的神秘和吸引。大伟看到玛莎的游艇在夕阳的辉映下，骄傲而无言地展示着自己的档次。
一轮鹅黄色的月亮正在慢慢升起，水面被照的银波闪闪，远处曼哈顿的灯火依旧闪烁，只是音乐渐渐远了，玛莎驾驶着游艇离开了码头。
“其他人呢？” 大伟问道。“今晚只邀请了你。”玛莎递过来一杯红酒，大伟将一大把玫瑰放在桌上说：“生日快乐！”。
大伟听说只有自己被邀请之后，心里的小兔子就开始乱蹦乱跳了。玛莎却在想，他到底什么岁数，三十？四十？没想到东方男人的年龄也这么难以猜测，上次见他时手上并没有戴戒指啊。
大伟很快让自己安定下来，气定神闲之后，他的气质便显露出来，脸上不自觉地浮起一个帅气的笑容，虽然刚才还在云端。
玛莎说：“谢谢你，送还我的钱包！你知道，这省去了我多少麻烦！”真诚的笑挂在脸上。
俩人寒暄了一会后，玛莎说：“前些日子我父亲查出了癌症，所以我消失了两个多月。”
接着，她对神情恍惚的大伟说：“讲讲你的童年如何？”
大伟轻松地描述了自己的童年，说自己曾经是一个多么调皮的少年，小学从来没有走过大门，一直在墙上行走如飞，他总是率领着一帮孩子打架斗殴，每次都有人流血才终止战斗。他对玛莎说：“如果你仔细看，可以发现我的鼻梁有一点偏左。“ 他用手指了指鼻梁，像个孩子般调皮地笑了。
再后来，俩人就谈起了哲学和美学，还谈起了黑格尔的“小逻辑”，玛莎在大伟的眼中看到几丝兴奋的神采飘然闪过。“现如今的年轻人谁还会读哲学？他们自己就是哲学。” 大伟的这句话让玛莎有种相识恨晚的感觉。
整个晚上，玛莎都很沉静，偶尔提问一下，话很少却直击核心。
面对如此美丽的苏菲玛索，大伟想，玛莎是一个少有的高情商女子，看着女人深海般的眼睛，大伟平时的提防消失了，倾述的欲望像大坝开闸，一泻千里。
他发现玛莎不像他认识的其他白人女孩，她很内敛，聪明低调，有钱却不张扬，外在随和，内心自我。玛莎是在一种疼爱吱吱的怀抱里面长大的，这使她保持着一种干净和纯净，这种特质，深深地吸引了大伟。
玛莎告诉大伟自己的祖父母来自威尔士，他们是在艰难的移民途中存活下来的少数人之一。“我母亲会跳那种节奏很快的踢踏舞，舞步灵活有力，每一下都像击鼓，受母亲的影响，我自小热爱艺术和音乐。”
玛莎告诉大伟，自己是一位“野生动物”摄影师，她没有像普通人那样读美国的大学，而是一边在实践中发展技能，一边参加了专业技能的成人班，如今她已是小有名气的摄影师了，以拍动物而擅长。
谈话直到夜凉如水，在惬意的满足中二人互道晚安，大伟回到房间，睡意全无，他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激动！月光照着甲板，远处有水鸟发出求偶的叫声。
几个小时的畅谈让大伟意识到自己和玛莎之间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磁场效应，他突然想，如果能和玛莎结婚，很快就可以拿到绿卡了。
大伟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和生理上的需求搏斗着，眼看时钟已经半夜一点了，他却无比清醒，睡意全无，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凉开水，点燃一支烟站在夹板上吹风，东边的晨曦没有一丝征兆，他被一股巨大的激情卷了进去，一时间娟子变得比星光还遥远。
第二天早上，朝霞满天。太阳从天边活波地跳出来。玛莎已经做了美式早餐;咖啡，三明治，橙汁和新鲜草莓。早餐在清晨的阳光下，色彩鲜亮。大伟觉得自己该撤了，否则会搂不住的，他说：“我今天有事，三点前需要赶回公司。“
“ 好的，我最近在医院陪父亲，快累散架了，走之前你愿意帮我按摩一下吗？”她说话的语气和神情像认识很久的老朋友似的。
“好吧！” 大伟一口答应了，他吃惊地发现自己如此渴望着和玛莎的亲密接触。
天空透明清朗，海上平静安详。床上的玛莎双腿修长，黑色的比基尼衬托着身上的小小绒毛在阳光下晶莹闪耀。大伟的双手熟练地进入状态，但他的大脑体会到一种眩晕，就像喝醉了似的，那种美妙无与伦比，他的大脑渐渐空白了，他整个人被掀翻了。
04
那段日子里，对于娟子来说，大伟即是她的偶像，也是她理想的丈夫，她数着日子，一门心思只想和大伟早日完婚，但纠结在十字路口的大伟最终选择了玛莎，他的突然变卦使娟子跌入了深渊。
那天文静的娟子竟然把大伟的书房给砸了，当书柜上的玻璃噼里啪啦跌落时，她对爱情的希望和信任也随之粉碎了。
娟子冲进瓢泼大雨的夜里，头也不回地走着，无论大伟怎么呼唤，她也没有停下，大伟只好开着车在后面一直跟着，直到娟子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大伟才神伤地离去。
让娟子最不能原谅的是，大伟爱上了玛莎后，并没有对自己说出来，他说不舍得就这样离开娟子，只要想到要和娟子彻底分手他的心会隐隐作痛。
在这样的心理驱使下，他和娟子又保持了几个月的亲密关系，娟子被地蒙在鼓里，直到她无意中听到了玛莎给大伟甜蜜的留言才豁然梦醒。
或许大伟的潜意识里是希望这层纸早日捅破的，毕竟，面对俩个深爱自己的女人，那种暧昧和模糊让他看不起自己。
离开大伟后，娟子患了抑郁症，她不得不去看心理医生，心理医生建议她换一个城市生活。
冬天到来时，娟子转学去了加州，渴望切断往日的一切，但是，那伤害就像一把刀子扎在娟子的心上，使她无法再相信任何人。
娟子总会在黄昏时分想起大伟对她许下的诺言，想起那个温柔缠绵的日子里，大伟怎样将昂贵的订婚钻戒戴在她的手指上，但人性就是如此奇怪，自从戴上了那个玩意儿，大伟就变得若即若离了。
娟子想诺言这类东西，风大了会刮跑，自从人类对自己不放心的那刻，便喜欢承诺别人，还嫌承诺不够分量，便拿出贵重的东西套在手上或颈上。
娟子领略了人性的自私和卑劣后，也谈过几个男友，但都只维持了两年，或许这是荷尔蒙逐渐消失的时段，当大浪退却，留在沙滩上的灵魂似乎不够丰盈。
那几年里，娟子无论怎样都缓不过劲儿来，以前的精气神荡然无存，她拼命读书，把没读过的名著恶补了一遍，最后得出结论，这个世界充满了变形的人，不管是卡夫卡的《变形记》，鲁迅先生的《阿Q正传》都在述说着同一主题，虽然活着，却在不知不觉中被扭曲了灵魂。
最初几年，娟子认为大伟和玛莎不过是一时兴起，她坚定地认为，大伟会同玛莎分手，然后回来找自己。但大伟只是想和她继续做朋友，而没有任何其他意思。
娟子对大伟彻底绝望后终于结婚了，嫁给了一位帅气的海军军官，生了一个儿子，但是她并没有感到幸福，她的心结一直没有打开。
她结婚前，发短信给大伟，自己开启了美好人生，也祝福他全家幸福快乐。娟子装作一切都过去了，但这使她很不舒服，她便将大伟拉黑了。
而大伟和玛莎结婚后，生了一对漂亮的混血女儿，他们遗传了爸爸的黑头发和黑眼睛，却有着妈妈的精美五官，就像一对芭比娃娃，人见人爱。
水转星移，二十多年过去了，大伟和玛莎依旧恩爱如初，娟子才意识到当年是自己高估了自己。
墩子一直是娟子的蓝颜，他将大伟的信息传递给娟子，劝她早日放下，享受自己的人生。但是娟子说：“我是一个普通人，不想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假装心大。”
大伟在纽约享受着生活，而娟子一直活在愤愤不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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