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我曾经对她闹过。唯一一次。那时是我们的久别重逢,两人摩擦出了火。她大声质问我为什么要这样,我只能对着她大哭,无法说出内心的孤独与寂寞。问到极致的时候,两人都失去了理智,各说各的,我觉得头脑热的发胀住了口。她也住口,急促别过身子去,没有哽咽声。我想她肯定一定是流了泪,鼻子不酸,也不觉得难过,也不知怎么就流出泪来。
我压着胸口,只觉得痛的难受。暗自对着自己吼,深呼吸,呼吸阿。喘不过气来,喉咙觉得空的被咧着。咽不下去气,用力压着胸口想把胸口那股气压出来。那个时候,两个人狼狈之极。第一次企图靠近彼此,最终以失败告终。
此后的相处,我们再也不谈及深处。我觉得她愚昧至极,她性子简单。却又极度霸道,别人稍微一些的忤逆就无法忍受,怒的连问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这是一种被宠出来的性子,但很奇怪她的过往却是坎坷疾苦的。我多次在被质问的时候缄默不语,心里暗自说。我一定不会爱上你,这是我最讨厌的性格。而又在说完之后忍不住笑,我信誓旦旦的说一定不会,却又没想过她要不要。
她要么?她不要。她不需要爱,她只需要孝顺和听话。孝顺是主动的听话,听话是绝对的服从。她始终当我是孩子,然而其实我已经长大。我见过太多的女孩,她们的生命里需要爱情。年少为止就与人恋爱,为男子付出,最后堕入地狱。陷入无望,失望,最后绝望,冷漠离开带着身上一道道殷红的伤疤。被抽过耳光的脸。烟头烫过的手臂、背。干枯的泉眼。刺青。酗酒。抽烟。眼里的冷漠。还有内部的摧毁,失去的生命,无法生育的能力。或许还会有灵魂里的不得救赎。
但是很显然,她不是。在之前的近二十年里,我爱她而她不得知的岁月里,她独自走过来了,期间身边有过几个男子,有过一个女儿,最后与一个能包容她的男子在一起。
世上有许多女子将爱情视若生命,无爱不欢,爱了便是要轰轰烈烈,到最后山穷水尽或是迎来春暖花开时。世上也有许多女子,不得知爱的寓意,为眼前目标存在,为遐想的生活而付出,或轻或重的努力着。这都是可爱的人,可是尽管如此,我也无法喜爱上她。
即使她是我的母亲,我也不能因为这层血液而蒙住自己的心去否认的自己的感觉。也不能拒绝我的责任和义务,她不讨我喜欢,但我得照顾她。她不用讨我喜欢,我也得照顾。
我清楚的看到我们边界,我是她手里的风筝。从我们的脐带被剪断,我长大飞走了。但还是有一条无形的线牵扯在我们之间。
在爱处于我的慌乱期时,我极度厌恶与反感着一切那些我觉得应该得到而不可得的感觉。而当爱处于飘走时,我知道我已经不需要她的关注,不会再为了得到她的瞩目而表现,不会想要和她打电话而当真的打了之后又讨厌对面的喋喋不休,但即使讨厌也是皱着听完一口一个应好。
少年时期,她在外奔波。不能说全是为了我,或者更多是为了那口气。因为年轻,因为觉得不甘心。这没什么不好,我现在也是如此,想为以后的日子多拼搏一些,多拼一日将来就会好上一分。
然而我若是有了孩子,我不想在这样,我想陪着他,一步一步的牵着他走,即使不要我牵了我也要陪着他走。为一个孩子尽心,教他很多,知识,情感,物质。童年和少年,几乎是所有的执着横生的年纪。童年时亲近的人,如今更难忘。少年时爱过的人,在想也会有一份疼痛与甜蜜。
因为知道,童年于我来说已经不复。所以更想留给心坎上的人更好的。
我不知道我这样算不算好,时光越久,我越冷静,极少动怒,相处更和谐。母亲已经是最挂心的亲人,然而极少谈话,拥抱,打闹嬉笑。自我成长的过程太痛苦,即使如今我已经觉得自我足够强大,但却觉得太孤独。所幸,孤独与独处并不是太过难熬的,我已觉得喜爱。
当我觉得我现在所有的已经很好很足够很满足的时候,我知道我离她就越来越远了。
一切已经沿着一条无可阻挡的趋势发展下去,我无力再次展开第二次的企图靠近,也觉得并无必要。
想到这里我觉得难过,然后留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