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中餐馆只收现金？

无论你是出国旅游，还是在国外留学。你会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很多甚至绝大部分中餐馆，会在店里贴着“Cash Only”（只收现金）的牌子，大部分是手写的，也有稍作处理的打印版。

刚开始觉得也没什么，现金就现金呗。但是在国外待久了，当我已经快要习惯只带张卡就出门的时候，突然发现“Cash Only”给我带来了极大的困扰。除了中餐馆，几乎其他所有的支付场景一张卡就解决了，少量金额的还可以闪付，靠在POST机上刷一下，连密码都不要。但是，每次下完课去中餐馆，我的内心是极其分裂的。我的中国胃使劲拉着我往中餐馆走，而我的大脑竭力拉着我往家走。原因有三：第一吃中餐略贵；第二要付现金，会让我觉得更贵；第三懒，还要跑去ATM机取钱。虽然，更多的时候，我还是会一个人默默去中餐馆吃顿好的，让满目疮痍的心得到长久安定的满足，尤其是加了两大勺辣椒酱之后。

但作为一名准（Slash）斜杠青年，每次爽完之后必要细细琢磨，为什么中餐馆要Cash Only?

我上知乎和Quora(国外的知乎，不对，知乎是国内的Quora)查了查，又搜索了我的个人资料库（Evernote），罗列出中餐馆只收现金的五大原因（顺序按照我认为的可能性从低到高排列）：

1.华人黑帮团伙盗取信用卡信息。国外很多当地的华人帮派会“光顾”中餐馆，然后盗取POST机留下的刷卡信息来做一些“坏事”。这类事情的发生是可能的，但肯定是极少数的，在国外盗取信用卡信息貌似是很大的罪。我只知道，我一个朋友因为上了一个”R开头“的网站误填了信息，才导致信息卡被盗，但银行在第一时间就打电话核实，然后立刻冻结了银行卡，没有财产损失。相比国内，政府和银行机构天天发公告提醒广大市民，要警惕信用卡信息被盗之类的，为什么不去升级和完善金融系统从底层杜绝fraud(诈骗), 却总是像家长一样苦口婆心教导消费者如何防骗。到底是关心消费者，还是不想完善制度？

2.黑工和非法移民。很多中餐馆都会招一些非法移民来充当黑工，因为薪水低，可以节约成本。中餐馆只会现金支付薪酬，因为如果一入账，税务或移民机关会来找麻烦。

3.手续费。一直以来，我认为中餐馆只是为了省手续费。但会发现另外一个现象，很多中餐馆也支持刷卡支付，但前台会偷偷告诉你如果用现金支付的话有折扣，一般在8.5折到9.5折不等。我查了一下，像中餐馆这样的餐饮业，每使用一次刷卡服务，需要向VISA或者MASTER缴大约2%的手续费。很明显，这手续费率远远低于折扣率，所以这一点站不住脚。

4.中国人长久以来对现金的好感。这有点道理，但我并不相信其他民族不爱现金。我看小黑哥哥最喜欢戴金链子了，估计也喜欢现金吧。

5.逃税。这个原因的可能性最大。每个国家和地区税率不一样，但因为餐饮业是服务行业，税率会比制造业高很多，一般在20-30%，也有的国家会低于20%，但对于中餐馆来说这笔开支是很大的。难倒税务部门不查么？在Quora有人回答说，税务局有专门的人查这些餐馆。怎么查？税务人员会伪装成顾客，然后进入餐馆就餐，一边假装吃饭一边心里估算着餐馆的客流量、翻台率和每单消费金额，有的时候会数停车场的停车数量。然后回去用一套算法估算这个餐厅的营业额，与餐厅上报的数字做对比，超过一定范围就直接去店里把电脑封了带回来检查。但，依旧有很多餐馆大张旗鼓地只收现金。最主要原因是执法成本太高，要是每家餐馆都这么搞，政府要投入的资金可能要比罚款数额高出很多，所以也干脆不去查了。

好了，最大的问题来了。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其他餐馆不这样，唯独中餐馆赤裸裸挂出“Cash Only”？

有人说，中国人喜欢钻空子，贪小便宜，西方人遵纪守法，有契约精神。没错，是这样的！但仅仅就是这样么？

貌似聪明的中餐馆老板们，其实是愚昧的。让我来好好剖析剖析吧。

中餐馆老板们肯定不知道一个词：“支付痛感”。与刷卡消费相比，现金支付会让消费者有更大的损失痛感。但是关键不是现金支付带来的视觉冲击，而是“当场”感让我们的损失厌恶倍增。行为经济学中有一个很好的例子，我们很多人不怎么计较水电费，因为一个月甚至半年才交一次，如果就把水表安装在水龙头处，水一放，表就跟着转，这样每个月会省下很多钱。

这让我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

小时候因为父母工作忙，我就被寄养在亲戚家。亲戚家的水表就装在水龙头边上，我每次踢完球，去亲戚家吃饭，都会猛地打开水龙头冲个凉，水表就转个不停。亲戚觉的浪费水啊，所以每次在我回来前，给我准备一桶滴灌攒出来的水。以前的老水表不灵敏，如果你掌握每个水龙头的个性，你家的水费单上的金额可以是零。

还有经济学家研究的例子：

在竞价拍卖这个行为中，如果能用信用卡支付，人们会愿意付比现金支付高出整整一倍的价格。在餐馆吃饭用信用卡给小费，比现金给的小费至少高10%。哪怕平时非常节俭的人，一旦用上信用卡就容易变大方。

所以，行为经济学家认为，刷卡支付可以让消费者更愿意掏钱，而现金却给人很大的损失痛感。别以为经济学家是骗子，《How We Decide》中提到信用卡支付痛感低，甚至有脑成像的实验证据：

实验发现，用信用卡消费，能减弱大脑中岛叶（insula）部位的活动，而这个部位恰恰负责负面感情。

看，这是有科学实验依据的！Legitimate Science！

再来，《Decisive: How to Make Better Choices in Life and Work》中说：

用信用卡支付的时候，你脑子里的金钱是一个连续变化的数量，不会有太大的感受。可是用现金支付，就需要你掏出一张张的钞票，等于是把钱分成了若干小块，每一张钞票就是一整块钱。人对连续的数量不敏感，但是对分块的东西很敏感。

总结上面的，就是说，使用信用卡或是刷卡，消费者会掏更多钱来消费。这不仅能方便消费者，还能增加营业额，你说中餐馆的老板是不是愚昧啊！

所以，我要给出结论了。中餐馆老板是聪明的。

对，你没看错，是聪明的。如果你在仔细观察这些挂出“只收现金”的中餐馆，你会发现一个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消费者中百分之95%以上都是中国人！这些中餐馆老板们很清楚一个事实：我的消费群体就是中国人（主要是留学生），那些老外不是我的目标客户，而一个地区的中国人是有限的，那么我的营业额是相对稳定的，我没有必要增加营业成本安装POST机，提高服务体验来吸引那些本来就不会光顾的消费者。

很多开在市中心的中餐馆却提供刷卡服务，因为他们的目标客户不仅仅是中国人，还有外国人。市场经济就是这么的伟大，中国人果然很聪明。

但是，真的是这样么？我的观点：中国式的聪明是建立在中国式奴性上。有一次和朋友去一家中餐馆吃饭，端上来的米是有一点没煮熟，一个朋友说，叫老板过来把米饭换了，我和另一个朋友连忙说，算了吧，大不了下次不来这家吃了。朋友义正言辞地说，我们每次都这样妥协，怕麻烦，这样不仅让我们自己的权益受到损害，也会让这些餐馆更加肆无忌惮，不注重品质和服务。

朋友的话真是醍醐灌顶，如雷贯耳。

你看，很多时候我们责怪国内的很多事物不合理，比如我上面抱怨过的银行的防诈骗系统，亦或是服务不周到，我们作为消费者也是有责任的。我们中国人爱将就，怕麻烦，没有公民意识，这让中国整个大环境变得恶劣。

政府或者企业该负的责，一件都不能少，这毋庸置疑。但不要忘了，我们不也是政府和万千企业中的一份子么？

references：

《How We Decide》 ，中文版书名叫《为什么大猩猩比专家高明》，作者是乔纳·莱勒 （Jonah Lehrer）。  

《Decisive: How to Make Better Choices in Life and Work 》，中文版书名叫《决断力》，作者是奇普·希思（Chip Heath）和丹·希思（Dan Heat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