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植物学做人，以少滋养多，以简驾驭繁
文/北崖&西予
1
倪匡先生的卫斯理系列小说中，有一部《第二种人》。
这个故事说，普通人类是动物进化而来，世上还有第二种人，是动物和植物结合而成的高级生命体，他们兼有动物和植物的双重特征。
第二种人的脸色会变绿，吸二氧化碳，呼出氧气。他们具有更高的智慧，不会像普通人一样索求无度，充满欲望。
据说陶渊明去过他们的故乡，写出了桃花源记。
和人类相比，植物从不匆忙。
无论是花草，还是树林，都与自然和谐共处，缓慢而坚定生长，茁壮而茂盛，充满绿色与活力。
林奈有名言：“自然从不跃进。”植物都有自己的生长节奏，它们自在生活在天地之中，毫不慌张。
最近，周姐请我吃了一顿饭，批评我吃饭太快，行事匆忙。
她喜欢绿植，喜欢花，家里，工作室满眼都是，每次去都感觉非常舒心。
周姐指着饭馆墙上挂着一幅字“何事惊慌”，让我好好想想自己为何如此匆忙，又有什么事值得如此匆忙？
她说：“你看，植物从不这样。”姐姐说话很慢，声音柔和，让人如沐春风。
是啊，为什么要匆忙呢？想想自己，被工作牵着走，被生活牵着走，被人际关系牵着走，不由自主就会加快节奏，活得匆忙又焦虑。
匆忙与其说是节奏，不如说是一种生命状态，它毫不留情地露出了我的浮躁和急迫。
去年8月底的时候，我在一位影友那订了一支钢笔。3天过去了，我没收到快递，觉得很奇怪，忍不住发了个信息，问了问情况。
影友回信息说，“哥，钢笔笔尖是手工打磨的，我统一订了几十支，制笔的林师傅日夜赶工，一只一只研磨，手都快磨肿了，得1个月以后才能发货。”
我第一反应是，要一个月才能收到？时间太长了吧？继而想想，我真是已经很久没有等待一个月那么长的体验了。
身处大城市，订东西都很便捷，有什么需求，都能即时得到满足。
晚上下单，早上就到了。我们已经习惯快捷，却慢慢失去了等待的耐心，也不再像从前一样从容和淡定。
可是，匆忙使我们变得更好了吗？并没有，甚至它使我们变得更差了。
我们有多久没有看天慢慢变亮，又慢慢变暗，有多久没有仔细品味入口的食物，有多久没有想想，白开水也有自己的味道？
克尔凯郭尔说：
“大多数人在追求快乐时急得上气不接下气，以至于和快乐擦肩而过。”
一个人的速度，折射出了他敷衍的生活态度。匆忙再怎么掩饰动机，也不是最好的生活方式。
2
植物生活可谓极简，他们只汲取必要的养分，就可以生长。对它们来说，最重要就是阳光、空气和水分。
负担太多，它们的生命也许就枯萎了。
去年春节，朋友送了一盆兰花来，鹅黄的花朵点缀在细细的枝干上，淡雅清新，足足开了差不多两个月。
花朵谢了之后，枝叶没精打采地蔫着，浇水施肥都不太见效，一些叶子甚至枯黄脱落了。
因为花盆精致，想着拔了兰花种别的也可以，所以把它暂时挪到了户外走廊一扇朝北的窗下。
儿子负责给家里的花浇水，偶尔记起来，也往这盆里浇一些。
上班下班，天天路过这扇窗。年底忽一日，出了电梯门，往对面扫了一眼，眼睛里映进了一抹灿黄。疑心是错觉，再定睛一看，天啊，兰花开了。
居然婷婷袅袅十几朵，比年初在屋里开得颜色浓、花头多，旺旺实实几十个花苞。
仔细闻去，空气中似乎还有些淡淡的香。下意识地摸摸土，居然干的。
我在窗前呆站了半天，都说兰花难养，一时间，我实在不知道是不是得赶紧给它浇水施肥了。
曾经读到一段话，是在大理种地的日本人六说的，
“种过菜的人会知道，每一粒种子的性格、愿望、命运都不同：有些长得慢，有些长得快；有些病弱，有些结实；有些很开心，有些很疲惫。我希望每个人照着自己的节奏自然地生长，不需要活得像别人。”
我深以为然。
可很多时候，我们给自己的心填充了太多东西，那些衡量人生的标准，说到底无非是“名利”。
但“名利”，真的顺应我们的天性吗？
3
植物善转化，比如莲花，它在污泥中，却长出最纯净的花，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它们总是同默默地与周围的环境相融，进而改变空间，改变格局，生发出自己的姿态。即使在阴暗潮湿的地方，也能涌出勃勃的生机。
有一种人就有这样的本事，能在黑暗中为自我发光。
木心先生曾说过，“所谓无底深渊，下去，也是前程万里。”
这份从低谷处而生的豁达格局，令人赞叹。
文革入狱期间，他所有作品被烧毁，两根手指惨遭折断。
在白天，他是一个奴隶，写没完没了的“坦白书”，承受各种折磨；晚上，他是一个王子，徜徉在美学与哲学的世界里，弹画在纸上的钢琴。
对于这样的人，即使是黑暗，也可以成为他们的养分。就像一些向死而生植物，即便枯萎，也能成就出独特的美。
沙漠中“最美丽的树”，胡杨，一千年不死，一千年不倒,一千年不朽。
王小波这样称颂它，“无论是傲岸还是虬曲，有着灵魂的生命，自有不可凌越的气势。”
美丽的种子常常从艰难处萌生胚芽，自由的精神往往在鄙陋的俗世中生发。
即使是最卑微的种子，也要挣扎着生长，奉献出希望和美好，这不正是植物的精神所在吗？
4
很喜欢第欧根尼和亚历山大大帝的对话。
一个说：“第欧根尼先生，我是马其顿的皇帝亚历山大。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一个答：“请往边上站一点，你挡住了我的阳光。”
关于“施”与“舍”，“予”与“取”，他们跨越千年，给出了精彩演绎。这个世界上，自由的人不多。牵绊和束缚人们的，往往是虚荣和欲望。
颜回箪食瓢饮，不改其乐；陶渊明闲静少言，不慕荣利，他们像是最简单的植物，习惯了在冷冷清清里生长，不急不徐，安之若素。
他们从不把“自己”放在心上，却在几百年里，闪耀着人格的光辉。
我们需要的，远没有我们以为的多。
何不像植物一样，以“少”滋养“多”，以“简”驾驭“繁”，追求简朴恬静，把自己从纷繁复杂的物品和生活中解放出来，努力汲取生命的精华，过更有价值和意义的生活。
注：本文首发于“好好虚度时光”平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