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幕

二妗子的传奇人生落幕了。

昨天比较忙，打开手机时，发现姐妹几个的小群里一大堆信息，她们几个在聊什么，热火朝天的？我点开语音（她几个干活忙，喜欢发语音），听出了事情原委：我家二妗子，前天晚饭后七点五十左右，与我表妹结束视频聊天，然后躺在床上看手机。停一会儿说自己口渴，倒点开水晾凉，继续刷手机。然后想起来端水，二舅从旁边递给她，她没有接住，二舅赶紧去扶，妗子却头一歪，躺在二舅怀里，就此停止了呼吸，享年七十八岁。

小表弟不敢给我妈妈打电话，因为两个老太太前天上午还在视频聊天。眼看着这几年她们放下过往，走动频繁，今天我父母去给他们送点什么青菜瓜果了，明天二舅他们又来送点什么包子油条了，乐此不疲。

我老妈兄妹四人，大哥小弟都不在了，仅剩下二哥二嫂，二妗子离世这么突然，怕告诉老妈她一下子承受不了，所以几个人商量着怎么给老妈说。怪不得聊这么多！

我也紧张起来，不放心，打开家里监控，看到老妈正坐在门口接电话，听声音是我小舅家的二女儿打过来的，说自己什么时候回来，老妈大概猜出是什么事了。我赶紧给父亲打电话，让他关注我老妈的情绪，适时安慰一下。要知道，二妗子有再多不是，毕竟是老妈的娘家人！她们也早已捐弃前嫌，

二妗子年轻时可是风云人物，走哪里都要抽纸烟，要知道三四十年前的香烟并不普及，赶不上时也会跟着男人卷旱烟。二妗子还很能喝酒。她从小住在山里，说吸烟喝酒是十几岁跟几个哥哥学的。二妗子还长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嘴，我懦弱的二舅对她言听计从，村子里评价她“无理能犟三分”，“死蛤蟆能说出尿来”。

我上初中时，一有宣判大会，就会组织全校学生到操场上听大嗽叭转播的实况，接受法制教育。那一次我听到了妗子的名字，念的籍贯也正是姥姥家的村庄，怎么回事？周五下午回家我告诉老妈自己听到的内容就询问是怎么回事。老妈说自己还不知道。不会吧？她能干什么？

我分不清老妈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有意搪塞，不愿跟我多说。反正妗子消失了七八年。出来以后，二妗子仍是谈笑风生，有一次二弟偷偷和我说，二妗子好奇怪啊：怎么到哪说起她在监。狱中的生活，都像在炫耀，洋溢着激动与喜悦呢？

后来，二妗子家三个儿子相继结婚，大儿媳嫁给大表哥，属于私奔，所以大表哥一直用心呵护，没有生出事端，二表哥的媳妇受不了婆婆不断挑衅，愤而离家出走，二表哥找了很多年仍音讯全无，小表弟的媳妇在跟婆婆激烈争吵后，服药离世，撇下一个几岁的孩子。后来，二妗子和二舅就住到我表妹家，前天去世时正是在表妹家。

我对二妗子不感冒，我家孩子多，二妗子嫌弃要经常送礼，大概是我大弟结婚后，二妗子找个借口与我老妈吵了一架，好多年不上门。之前，有一年春节，表妹开车从市里回来，妗子夸耀说：我这闺女回娘家，都是用车拉的，哪像他们有的，骑个小电车，带不多少东西？

我二妹当时刚好走亲戚，走到二妗子家，觉得这话有意说给自己听，第二年说什么也不愿意跟她来往，老妈直说不跟她计较，我们才勉强登门。但从来不在她家吃饭。因为吃她一顿饭，会成为她一年的话柄。堂舅捎信说你妗子精明，你们知道原委算了。她不想让你们去她家吃饭，你们就不去了……中间琐琐碎碎许多杂乱之事，很多我都忘了。

逝者已矣。不管怎样，我都要去尽外甥女的本分，弟弟妹妹几个不在家，我和小弟当作代表送礼送纸钱，哭一嗓子以尽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