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和诗随笔散文散文

何日春再来

2019-02-08  本文已影响13人  五百文

        进入腊月二十几,我就开始关注春节期间的天气情况了,现代科技越来越发达,半个月以内的预报还是比较准的。越接近年尾,我越揪心,因为天气预报显示正月初三以后会有寒潮,而且还伴有雨雪。

        果然,昨天下午天气就阴沉了,傍晚我和妻子出门散步,北风也开始刮起来,呼呼作响,直往人的皮肤里钻,厚厚的衣服在寒风面前似乎也没了御寒的功能,人体如同赤裸在外。我心想,坏了,真变天了。夜幕降临,妻子在阳台上收拾东西,突然她回到房间,神秘地对我说:“你快出来看看。”我不情愿地随她打开阳台的门,外面昏黄如豆的路灯下,蓦然飘起了雪花,雪片如同一个个幽灵,在并不明亮的灯光下飞舞。

        “这鬼天气,变得太快了吧?昨天我还说已经能找到春天的影子了,怎么今天又回到数九寒冬了?”我嘟囔着回到室内,脑子里一下子闪现出一位耄耋老人来。

        去年腊月,我和办公室的同事商量,马上春节了,得去单位扶贫联系点看看。办公室主任告诉我,他已经在做准备了,村里面不太希望我们送米面油,是不是买点棉被棉袄之类的送去?我说:“在我们这地方,还有穷得没被子盖、没棉衣穿的吗?而且,万一买个黑心棉的,影响更不好,还是米面油实用,家家户户都用得着。”我又告诉他:“和村书记联系一下,让他帮忙找几户确实特别困难的人家,不在我们负责联系的贫困户范围之内也可以,我们去看看,除了米面油,再准备点过年费,一家千儿八百的,算是一点心意。”

        约定好的那天,我们一早就出发了。天气还不错,车行半路,太阳出来了。我知道乡下空旷,比城里更冷,临走时我又多加了一件衣服。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很快就到达目的地了,村里的李书记已经在村部等我们。这个小村子我已来过几回。村部的条件还是不错的,两层小楼,既有村干部办公的地方,又有村民办事大厅。门前一个小广场,广场上除了竖立着几块宣传展板,还安放着一众健身器材。

        我们和李书记寒暄几句后,就卸下带来的几十桶油和几十袋米,书记似乎对这些东西不太感兴趣,连看也没看,就让我们给堆在一楼的一间空屋里。书记告诉我:“隔壁村也是一家银行帮扶的,前几天送来几万块钱呢!镇里总是让我们向上级反映,我知道你们是股份制的,有自己的难处,不能和国有银行比。”我听着书记唠叨,没说一句话。卸完东西后,书记开始带我们去几户贫困户家。路上我告诉李书记,一定要家庭确实困难的。李书记笑了:“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到时让你的人拍几张照片就行了。”我知道发生误会了,他以为我只想做个样子,拍几张照片好回去交差。我也懒得去解释,也许书记已经见怪不怪了吧,如果解释多了,他可能会在心里说我矫情。

        我们去的头两家从门脸上看不出贫穷,进门就是一方小院,后面一溜两层小楼,院子里还算干净整洁。两家都是这种布局。我疑惑起来,这也算是贫困户?而且还是特别贫穷的?细问才知道两家的主要劳力都得了重病,一户需要定期透析,另一户也要定时住院。不过现在扶贫政策力度大,政府为他们兜了底,治病几乎不用他们自己花钱。

        第三家离村部很远,李书记带我们兜兜转转,开了很长时间的车才到。书记说,这一家我们看的是一位老人。我们下车,随李书记走进一家的大门楼,过道里寒风吹来,扑到脸上如刀割一般,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心想幸亏多添了件衣裳。刚一进门,院子里的凌乱让我震惊,地上污水横流,墙角处长着枯黄的杂草,垃圾遍地,烂的鞋子,破的袜子,缺口的锅碗,被水浸化的纸壳子,扔得到处都是。一条小路通向后面的主屋。主屋的门是开的,远远看去,屋子里地上随意地放着各种杂物。我站在门口问书记:“这家有人住吗?”书记说:“这家男人是个傻子,媳妇这儿也有问题。”书记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头,又接着说:“他们有一个儿子,聪明得很,只可惜生在这样的家庭,唉……。”书记长长的叹息一声,领着我们推开左手边一间屋子的门。这间屋子就在门楼旁边,和城里一般单位的门岗用房差不多大,不过五六个平方吧。屋子里靠墙放着一张床,床旁边摆着一张小方桌,除此两件家具外,再没有像样的东西。小桌子上脏乱不堪,两个装辣椒酱的瓶,一个是空的,另一个也所剩无几了,没有盖子,都敞着口,瓶子旁边放着半个馒头,硬硬的,好象快要掉渣一样。床头开着一扇窗户,却没有玻璃挡风,只是很随意地在里侧蒙着一层塑料薄膜,而且四周也没有被压严实,一阵风来,塑料薄膜哗哗作响,屋子里顿时冷风嗖嗖,寒意袭人。床上的被子并不厚,而且似乎多年没洗过,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床边枯坐着一位老人,见有人进来,并没有站起来,只是抬头看了看,一双混浊的眼睛全无生气。他的头发也凌乱着,胡子拉碴,身上的棉衣脏兮兮的,不知道是否能抵御从窗户里钻进来的寒风。打量完不大的房间,突然一股刺鼻的气味直冲我的脑门,我才意识到,原来这屋里臭烘烘的,进门的时候还没闻到,估计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不觉其臭。

        “老爷子,银行来人看你啦!”李书记招呼着老人。老人又抬头看了我们一眼,嘴角动了动,并没有说话。我问:“你这屋里不冷吗?”老人说:“怎么不冷啊?”我问过后就后悔了,觉得自己问的是废话!“您老多大了?”我又问。老人说快八十了。李书记见我问老人的年龄,在旁边插话说:“前两年身体还好得很呢!”“是啊,前些年我还跟村里的瓦匠后面做小工呢!”老人提起往事,似乎有点骄傲,好象来了一点精神,声音也大了一点,只是很快又萎靡下去,“现在老了,没人问啦!”

        我们放下一袋米和一桶油,又送给他一个小红包,便退了出来。我问李书记:“这老人家就一个孬儿子吗?”李书记说:“他还有一个大儿子,住在东头,家庭条件还可以,家里都买了小车呢!这小子造孽,把老头扔在老小这儿,除了一日三餐送点吃的来,别的啥都不问。”李书记边说,边摸出手机来,一会儿我就听他在电话里喊到:“你给**(估计是老人大儿子的名字)打个电话,我没他的号码。你告诉他,就说是我说的,快过年了,带老头去洗个澡,再把老头屋里的窗户安上玻璃,这么冷的天,冻死了怎么办?”

        “这么冷的天,冻死了怎么办?”从村里回来,这话一直萦绕在我耳边,我开始更加关注天气预报。可是,天不遂人愿,都立过春了,却又来了寒潮,下起雪来。不知道这雪还要下多久,真正的春天什么时候能来呢?

何日春再来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